劍光斬斷了她看向人類少女的視線。
曲煙蘿口中不斷地吐出繁複的禱文,每一個音節落下,便有一條深紅色觸手狀的邪物從土中鑽出。
陣法雖已停下,可在她極快的語速裡,卻又以另一種方式重新啟動。
整座血陣像是有了生命般,鋪天蓋地從地下鑽出,宛若一條巨大而又連在一起的赤色長蛇。
它的渾身沾滿了毒液
,開始對所有人實行無差彆攻擊。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道劍光閃過,四周溫度瞬間降致冰點,連血陣蠕動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而後鋪天蓋地的雪花落下,又快又狠,將整座村莊凍結在一片雪白之中。
“哢嚓——”
那活物般的陣法被徹底凍結,接著碎裂開來。
曲煙蘿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再回過神時,一把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
她已是窮途末路。
始作俑者被製服、放血的材料們也被眾人嚴加管製。
冰雪一點點融化,腳下碎裂的大陣隨之逐漸趨於平靜。
楚玉試著用劍氣淨化腳下的土地,真的有所成效——汙染程度從百分之九十九變成了百分之九十八。
“我們是不是贏了?”
花離心有餘悸:“真想不到還有這種事……多虧小玉機靈。”
楚玉放眼四周,村民臉上的紅線正在緩緩褪去,就連天上濃重的烏雲也向兩邊飄蕩開來。
大概是……贏了吧?
曲煙蘿完美的表情裂開一個口子。
不顧脖頸上還架著鋒利的劍,她抬起臉,露出一個弧度極大的、誇張微笑。
——轟!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
“昭昭!”
“楚姑娘!”
“太晚了。”
曲煙蘿舒了口氣,神色天真。
“誰讓她離父君送我的禮物這麼近。”
她雀躍道:“你們不是想淨化禮物上的詛咒嗎?好呀,我幫你們了。”
“你做了什麼?!”
宋承瑾吼道。
“五百年的怨恨、憎惡、痛苦釋放出來……哈哈,你們說,那個人類女孩會變成什麼樣呢?”
巫女雙手合十,期待地自言自語。
“會失去理智陷入絕望嗎?”
“會不斷地、不斷地跌進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嗎?”
“會和我一樣控製不住地……想要殺了所有的人嗎?”
滾滾黑霧將劍修少女包裹其中,靈貓喵嗷一聲撲過去,卻被濃烈的煞氣彈開,倒在妖王腳邊。
白澤神色複雜地摸摸貓頭,曲煙蘿注意到他的動作,愜意地笑了。
“白澤,看在你曾經想要救我的份上,建議你馬上離開這裡。”
巫女平靜地陳述事實:“你們的人類朋友已經不可能回來了。”
黑霧散去時,她將變成……
和我一樣的怪物。
……
霧氣猶如冰冷滑膩的黑線,將楚玉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她的五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幕幕難以回首的記憶。
在這種奇怪的環境下,心中那些陰暗的念頭仿若點在野草上的火苗,不可控製地漫山遍野。
比如。
為什麼會這麼倒黴?
為什麼選中的人是我,不是彆人?
嗯,好像的確很過分。
楚玉下意識覺得:她應該黑化,應該從此無差彆討厭全世界,應該將手上的剩下三張山水圖團在一起丟進無妄海裡,召喚出大魔王大家一起玩完。
……等等。
可是現在,事情已經快解決了,不是嗎?
再過最多兩個任務,她就能走完劇情——到那時,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或許身懷三張封印圖,加上絕不內耗的天性再次發揮作用。
楚玉越想越覺得是這個道理,更何況……她是穿越的!
反正都穿越了,算是白撿一條命。
不僅如此,這條命還能修仙,能遇到熱情的同門、最好的師尊。
她根本就不虧嘛。
理智重新回籠時,人類少女的五感隨之回歸。
她睜開眼,隻見身旁的黑線一絲絲散去,而自己的正前方,懸浮著那塊被詛咒的神木。
——它現在已不是先前焦黑的樣子,頂端抽出一片小小的嫩芽,好似大雪褪去後即將到來的春天。
除此之外……
“師尊,你怎麼站在這裡?!”
楚玉驚呼。
視線一點點擴大,她看見自己左側,正佇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
楚玉依稀記起:方才跌進詛咒的漩渦中時,師尊好像是緊緊抓住了她的手,想要將她從黑霧中拖出。
能這麼快就脫離詛咒,應該也有對方的功勞。
“我沒事,師尊你怎麼樣?”
顧不上道謝,她緊張地上下打量,見對方沒有受傷,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哦?”
殷晚辭抬起眼,睫毛纖長,視線如幽穀深澗。
“那你覺得,在你身邊的應該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