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邪魔入侵人間的第三個月,人們早已不複先前那般恐懼。
他們白日乾勁十足,趁著機會收集需要的材料,到了晚上,便三五成群紮堆聚在一起。
火靈根的修士燃起篝火,巨大的魷魚被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再撒上調味料,眾人吃得大朵快頤。
“今天謝謝你啦。”
小醫修遞給身旁的刀修一根章魚腿:“如果不是你,我肯定要被那海怪咬下一條胳膊。”
以前覺得刀修都是一群隻知道修行的戰鬥狂,其實……好像也不是這樣嘛,她這樣想著。
“嘿嘿,這有什麼。”
刀修大馬金刀地坐在石墩上,仰起頭咕嚕嚕喝了一肚子烈酒:“要我說,你們醫修才是這個。”
他比劃起大拇指:“昨天我看到那個陣修小子腸子都掉出來了,你還能把他全須全尾治好,受我一拜!”
另一邊,幾位不同門派的修士同樣聚在一起。
經曆過血與火的洗禮,人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更近了。
仿佛有無形的桎梏被打破,他們互相較勁,互相了解,也互相欣賞。
“短短三日,雁青姐竟殺了八十八頭妖獸,簡直恐怖如斯!”
來自小門派的修仙者星星眼:“這就是第一宗門弟子的實力嗎?”
樓雁青想了想,客觀地答道:“不,並非每人能都如此。”
她說完,又覺得有自吹自擂之嫌,於是補充道:“閣下實力高強,若是在倚瀾宗,定能在內門有一席之地。”
“從前隻聽第一宗之名,並未有所接觸。可現在看來,無論是那位楚師姐,還是師姐您,都是修仙界不可或缺的天之驕子。”
小修士紅著臉看了樓雁青一眼,彩虹屁不要錢似得往外湧。
“趙某乃是區區螢火之光,豈敢與雁青姐爭輝……怕是這輩子,都無法像您這樣優秀了。”
樓雁青皺眉。
修行一事,心境尤為重要,既忌諱恃才矜己,也不可灰心喪氣。
“道友切勿妄自菲薄。”
她站起身,看了看逐漸升起的月亮:“我要去巡邏了,告辭。”
“誒……?”
小修士急了:“師姐,師姐!”
他想和心中的女神再說兩句話,可惜樓雁青完全get不到對方的意思。
眼看巡邏的時辰快到了,她如一陣煙霧,轉瞬消失在視線範圍內。
“哈哈哈哈哈哈!”
目睹一切的白澤笑得好開心。
人間還是有意思,比在妖魔澗呆著好玩多了。
白澤這樣想著,伸出爪子要去撈熱好的酒。
“白澤老師,您不能再喝了。”
“你找死?”
幾壺溫酒下肚,白澤不免露出了妖王睥睨高傲的本性。
他不輕不重地用筷子打小鳳凰的手,拎起酒壺便往嘴裡灌。
“殿下,
少喝一些吧。”
右手邊,花離細聲細氣勸道:“您現在的身體,確實需要好好調養。”
“怕什麼。”
白澤抖抖柔軟的毛,卻還是依言放下酒杯。
“對了,聽說你和那個小丫頭關係好?”
他口中的“小丫頭”自然是楚玉,花離遂之點點頭:“嗯,很好。”
“那你幫我一個忙。”
“不行!”
小鳳凰急了:“白澤老師,你莫非是要耍賴?我們說好了公平競爭的……你還說等我兩百年,兩百年後如果能打敗你,就讓我當她的靈獸。”
“你那是想當人家靈獸嘛。”
白澤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我都懶得拆穿你。”
小鳳凰:……
本來嘛,長輩是不該欺負小輩的。
但白澤這妖心理比較陰暗,就喜歡弄哭小朋友。
哭得越大聲,他就越高興——反正不是他自己哭。
於是,他整理好要說的話,神神秘秘地攬過小鳳凰的肩膀:“你過來。”
小鳳凰懵懵懂懂靠近,目光猶如一汪湖水般清澈透明,不懂前輩要對他說什麼。
麵對如此單純的眼神,白澤卻毫無愧疚之心。
從某種方麵來講,也難怪這妖會和楚玉聊得來。
“你猜她為什麼一直拒絕你?”
他俯在小鳳凰的耳畔,惡趣味地揚起唇角:“想知道嘛?”
小鳳凰:……
不,他不想。
白澤可由不得他想不想,當即給這傻小子上了一課。
看到對方垂頭喪氣的樣子,他更開心了,重重地錘著身前的桌子,連眼角也笑得沁出了淚花。
“有這麼好笑嘛。”
小鳳凰搶過白澤手中的酒,一飲而儘。
呸,好辣。
“這就不行了?”
白澤笑眯眯地將空酒杯斟滿:“喏,給。”
“你和我說這些,不就是想看我笑話麼。”
小鳳凰鼻尖紅紅,十分委屈:“明明剛剛你喝酒的時候,我……”他打了個酒嗝:“我都有在關心你。”
哎,被發現了。
白澤嚼了幾粒花生米,困意襲來,隨口敷衍道:“沒有啊,我是為你好。”
“我知道。”
小鳳凰嗓音悶悶的。
白澤:?
你知道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我知道老師是想讓我認清現實。”
他漂亮的火羽無精打采地耷拉在頭頂:“其實她拒絕我這麼多次,我知道她的意思,也不是想糾纏她……我隻是,隻是……”
他隻是想離她近一點,哪怕她永遠不會喜歡自己,隻能作為靈獸陪在她身邊也沒關係。
鳳凰一族有著與生俱來的趨光性。
即使那束光,從來都不曾屬於自己。
後麵的話,白澤已經聽
不清了。
他身體差,到點了就困▂,更不要說今晚還喝了兩口酒,坐著坐著,整個人都昏昏欲睡,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白澤老師,您也覺得我不該自欺欺人,對不對?”
“雖然很難過……但是她如果喜歡仙君,我好像、好像可以放心些?”小鳳凰喃喃道:“畢竟仙君那麼強……”
“嗯嗯……”
白澤困得意識模糊,根本沒注意對方在說什麼。
“可是,仙君是怎麼想的呢?”
小鳳凰聲音極輕:“老師,您還沒告訴我,仙君大人是什麼看法。”
“如果仙君隻是將她當徒弟,那、那豈不是……”
“老師,你醒醒呀老師。”
鳳凰試圖將白澤喚醒,可惜後者睡得實在沉,將整張臉裹在雪白的皮毛裡,還發出香甜的鼾聲。
“不行,我得親自去問問。”
他下定決心:“老師,我去了。”
……
如今的倚瀾宗比前兩月要安全許多,海中妖物知曉人類的厲害後,出現的頻率明顯減少。
小鳳凰獨自一妖來到淩雪峰下,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此時正是寒冬,火屬性的小鳥站在峰下向上眺望,隻看見玉樹瓊枝上覆著皚皚白雪,猶如畫中幽景。
剛站定沒多久,小鳳凰突然想到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他不知要如何上去。
雖然有翅膀,可淩雪峰外有著仙君親自布下的結界,甚至比倚瀾宗外的宗門大陣還要嚴密。
若未得到主人允許,連一隻蒼蠅也無法飛進去。
說來也巧。
當初加固結界的初衷,正是為了防止某個對徒弟圖謀不軌的宋姓男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