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晚辭終於轉過頭,輕瞥他一眼。
琴仙剛端起的茶被不明力量挪走:“誒誒,我還沒喝呢。”
“哪位朋友?”
楚玉歪頭,戳戳身旁的青年:“師尊,你們在說什麼?”
“無事。”
殷晚辭對她溫柔笑笑,順便給慕容羨遞了一個警告的眼神。
後者見好就收,嘻嘻哈哈地站起身,想來拿懸在空中的茶杯。
“你不渴。”
殷晚辭再次將茶移開。
仙君側臉如玉,眼眸清淺,卻莫名讓慕容羨打了一個寒顫。
他薄唇輕啟:“今日天色已晚,送客。”
慕容羨當然不願意走。
在小玉出現之前,這位老朋友實在是過於冷了些。
即使有著超絕的劍法,卻恨不得全身寫滿“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若不是清雲道人還有他慕容羨好心,隔段時日上淩雪峰看看,怕是這一千年來,身邊連個會喘氣的活人都沒有。
因此,琴仙實在好奇這兩人的戀愛史。
最終好奇心大過了求生欲,他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位置上,無視仙君冷冷的目光,對床上的少女勾勾手指。
“小丫頭,我的琴聲厲害麼?”
琴仙揚起上挑的桃花眼,試圖換一個方向突破。
楚玉眨眨眼。
“還好。”
……什麼叫還好?
涉及到專業領域,琴仙的八卦之心卡了個殼:“那你倒是說說,怎樣算出色的樂律。”
楚玉認真思考片刻:“我彈的?”
“?”
“低調低調。”
楚玉擺擺手:“我是不會說在渝城時,用安魂曲淨化了一城亡靈的光輝曆史的啦。”
竟還有此事?琴仙略略訝
異,隨即正色起來。
畢竟在音修一脈,他還沒輸過誰:“想當年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話語被一聲輕咳打斷。
對上殷晚辭涼涼的視線,琴仙不情不願地閉上嘴。
“小玉就是厲害,一看就是彈琴的好苗子。”
“嗯嗯。”
小女修非常開心:“我也這麼覺得!”
你覺得什麼你覺得!
琴仙咬牙切齒。
雖沒有五音不全那麼嚴重,但也沒好到哪裡去——倘若這樣也叫好苗子,那他手底下的那些小音修,各個都是天賦異稟。
等等……
琴仙想到什麼,他揚起眉,再次打量著塌上的少女。
她還尚未恢複,唇色不似往日般紅豔,身形也消瘦了些,外套披在身上鬆鬆垮垮,可那雙烏泱泱的眼睛仍舊熱切而明亮。
當初受友人所托,來教一個小丫頭時,慕容羨嘴上不說,卻頗有敷衍應付之意。
他是世上最強的音修,又被世人尊為琴仙。
即使性格與仙君南轅北轍,卻仍舊帶著屬於高位者的驕傲。
若真的有幾分天賦,那他教便教了。
偏偏她連音修的門都沒入,還天資平平,連他隨手收的記名弟子都不如。
若不是看在老朋友的麵子,慕容羨根本懶得多看一眼。
可是後來,琴仙發現:這小姑娘笨是笨了點,好在肯勤學苦練。若是給她布置個什麼任務,她便全心全意做到最好,哪怕將十根手指頭都磨破也毫無怨言。
這種認真到倔強的性格另他刮目相看,加之小丫頭性格活潑、嘴又甜,琴仙自然地拋下曾經的成見,教了些真材實料。
……也僅僅如此了。
琴仙知道她是殷晚辭的徒弟,是天賦異稟的劍修。
所以,他並沒有對她有什麼期待。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領域。
慕容羨早就明白這點,從來都隻是貧貧嘴,開玩笑似得要她也叫自己師尊,從未像清雲掌門一樣真的想過有這麼一個徒弟。
隻是……
她竟用“安魂曲”,做到了這種程度嗎?
明明當音修的時候那麼笨,連基礎的指法都要教很久。
將靈力融入進曲子對她來說更是艱難。
尋常音修用三天便能做好的功課,她要花上三周,甚至更長的時間。
琴仙怔怔地注視著病殃殃的楚玉,鬼使神差地,他暫時放下想要八卦的心,用這輩子最認真的語氣問道:
“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學琴。”
錚——
無形的劍氣劃過,慕容羨反手用折扇擋住。
“師尊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嘛。”
琴仙厚著臉皮暗示道:“你看你現在的這個師尊這麼凶,動不動就要打人。”
“慕容羨。”
殷晚辭平
靜地打斷他:“要我請你走嗎。”
仙君眼神涼涼,像極了護食的雞媽媽,琴仙掩唇一笑,臉上興味之色更濃。
“師尊彆生氣。”
楚玉連忙拽住他的衣袖:“我隻會有你一個師尊的!”
慕容羨委屈:“都是教過你東西的人,小玉怎麼隻對仙君這麼溫柔,這不公平。”
好問題。
楚玉用一種“這還用問嗎”的眼神看著他:“因為他是我夫君呀,我不對他好對誰好。”
仿佛有看不見的風,吹散了仙君周身的寒意。
殷晚辭淺色瞳孔閃爍幾分,好似澄澈的琉璃。
看著神色坦蕩,大大方方承認關係的少女,仙君長睫微微顫動,極度的喜悅宛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正是。”
他撩起耳畔垂下的發絲,溫和一笑:“慕容道友若是實在想在彈琴……”
“待我們合籍那日,可以請你來大婚現場奏樂嗎?”
慕容羨:?
你就讓我做這個?
堂堂琴仙淪為樂隊司儀,這是否有些詭異。
更詭異的是,想到曾經殷晚辭的一係列請求,他居然並不感到荒謬,反而有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感慨。
就像遙不可及的仙君與活潑明媚的少女,看似性情相反的兩個人,此時此刻站在一起,卻莫名令人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
“恭喜恭喜。”
慕容羨心滿意足地彎起眼:“在下一定按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