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霧氣入體後,她發覺這並非疫毒,而隻是迷藥。
她開始覺得發暈,手腳發軟
。她軟倒在了樹林裡,恍惚間,遠遠瞧見一雙纏繞著青藤杏花的□□雙足,踩在鬆軟的枯葉上,沒留下一點痕跡地,緩緩向她走來。
冷白,有血色,看起來是精靈,不是負危之屍。
既然是活著的生靈,捕獲她又用的是迷藥,想來不是要她命。佘褚心想。她此時確實沒有反抗的辦法,隻能閉上眼,先假裝自己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果然,來捕獲她的精靈見她已經“暈倒”,便不舍得再浪費藥物,伸手揮了揮散開濃霧,利用藤蔓將她捆了起來,利用樹枝一路托舉了回去。
佘褚在空中顛顛簸簸,好幾次差點因為枯枝劃傷皮膚而被迫睜開眼。
她克製本能,極其努力的偽裝成被捕獲的柔弱獵物,終於被搬進了“巢穴”裡。
說是巢穴也不太妥當。
佘褚能感受到穹頂射下的光線,還有不遠處淡淡的冷花香。
精靈指揮著藤蔓將她隨便堆在了柔軟的皮毛上——佘褚猜應該是皮毛,隨後心情很好地又四處轉了轉。佘褚耳朵很好,還聽見了她哼著曲調,用清亮微甜的聲音數了數。
一、二、三。
佘褚聽見她點了一圈,最終也隻是輸了三個數,心中正覺得奇怪,便聽見她嘴裡哼唱著更奇怪的歌詞。
山中精魅用著微揚的語調將佘褚方方正正地擱在椅上擺好後,笑意盈盈地唱:
“三位新娘,三個吉時,三場婚禮。
我的新郎呀,你莫要急。
時疫娶早妻,瘴毒愛午婚,邪蠱正喜夜。
我的新娘呀,你是晨起梳妝、中午含羞,夜裡挑簾瞧新郎。”
佘褚注意到她的手開始撫上了她的頭發,精魅拆開了她原本的發髻,開始動手為她梳一個新的頭發。從佘褚感受到的頭皮撕扯感,以及精魅毫不顧忌“獵物”感受東插西搗的“梳釵”數量來看,她應當是在給她裝扮新娘妝。
佘褚聽見她哼:“紅眼睛,紅指甲,白嘴唇。抹胭脂,去口脂,好與郎君共相思。”
她唱了一半,似乎覺得這詞不好,又改道:“好與郎君共春日~”
她唱得高興,佘褚卻聽得直覺詭異。
她覺得這精魅再不走,她就要裝不住這昏迷了。就在她覺得自己可能要“醒過來”時,屋外忽然發出一聲重重的“咚”!
給她梳妝的精靈手指一頓,隨即歎了口氣:“新郎等不及啦。”
她無奈地先丟下了佘褚。佘褚聽見她推門離開的聲音,又過了會兒,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正如她想的那樣,這精怪的巢穴不像是正常山魅的洞穴。
這精怪尋了處巨大的枯樹為家,佘褚先前感受到的光正是從掛在上空樹枝上無數的金星石上散出的。
數不清的金星石將這枯樹照得通亮,好似身在耀目春日。
枯樹內也打點地相當細心,佘褚先前被放著的床榻上鋪著厚厚的白虎毛織成的長毯,她坐著的椅子也是把雕花的紅木椅。椅子正前方,
便是一方磨得通亮的等身銅鏡,以及擱在銅鏡架旁的大盒妝奩。
佘褚瞧了一眼這妝奩剩下的珠寶,又聯想到先前精怪唱的三個新娘,便猜到這裡應該還有其他被擄來的“獵物”。
出於對弱者的保護心理,佘褚當下決定先找到其他的受害者。
她試圖從椅子上站起來,略一施力,才發現腿腳還軟著。
岐覆舟封住了她的靈脈,又害得她代謝變慢,這點迷藥到現在還殘留在身體裡。
佘褚又痛罵了一句岐覆舟,撐著扶手,試圖慢慢站起來。
然而她不過剛剛站起,耳畔忽然聽見一聲步搖輕撞的叮咚,隨即銅鏡裡便出現了一名身著紅杉的大美人。
佘褚甚至沒看見她是從哪兒來的,等她反應過來,對方的指尖已經抵在了她的脖頸處,正抵命脈。
對方低聲問:“你是誰?”
佘褚緩緩眨了下眼,她又聞到了剛進屋時的冷花香。
她沒敢動。
銅鏡磨得很亮,故而能將身後人的美貌映出八分。佘褚從鏡子裡能看見他斜長清秀又不失鋒銳的眉毛,亮如寒星的純黑眼瞳,幾乎挑不出錯的骨骼弧線,還有緊緊抿住,即便被塗了□□還是透著粉色的丹唇。
無數珠寶串成的發簾在“她”的耳邊清晃,佘褚隻注意到“她”比白玉更光潔的皮膚。
漂亮,太漂亮了。
這麼漂亮的人,在佘褚有限的、不到四百年的人生裡,就隻見過一個。
——穹蒼晏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