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高興持續了一會兒又有些喪氣,他與佘褚道:“我衍天經看遲了,隻背出一點兒。”
佘褚安慰他:“這裡看過的原也沒有多少,你讀過其他的典籍,已經勝過不少人了。”
王瓏想了想也是,又高興起來:“我凝神咒倒是使出來了!我堂姐以前教我用它靜心,我一直用它來入眠——原來這就是凝神咒啊。”
佘褚:“……”我也是第一次見人用凝神咒睡覺。
不管怎麼說,考試是結束了。
按照儀程,傍晚時分入學者的名單就會揭露,同時還會公布有資格競選府生的學子名單。
戎溥與王瓏是舍友,自然要待在一塊。詹文瑾沒有回院子的打算,徑自去了書樓看書。
佘褚閒來無事,便教王瓏一些簡單的咒訣,戎溥好奇,便也在一旁看。
佘褚教著教著,才明白為什麼王姬琰會送王瓏上天帝山。
他確實心性顯幼,但也正是因為這份澄澈,他心無雜念,修習起咒文來反倒比一般人要快。
王瓏遠比他自己想的、在修行這道上更有天賦。
佘褚從不吝嗇誇獎,她讚許了王瓏的天賦。王瓏聞言竟然愣了愣,之後更是低下了頭。
他有些不好意思,悶聲說:“除了堂姐,很少有人會覺得我也有長處。表妹,你真好。”
佘褚啞然。
她不是真正的占浮玉,並不了解如今的赤城皇室到底是什麼光景。王瓏這樣說,她隱有猜測又不能開口驗證,無言片刻後,鼓勵王瓏道:“
沒關係,等你學成歸家,所有人都會瞧見你的長處。”
王瓏十分感動,戎溥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偏向佘褚問:“那玉娘覺得我呢?”
佘褚看向戎溥,她歎了口氣:“世子無需旁人理解,你與王瓏不同,你從未在乎過他人目光,你也不需要旁人為你指路。”
“你就是你自己的路,也是你自己的道。一以貫之,從無猶疑——不是嗎?”
佘褚:說難聽點就是油鹽不進,不知好壞!你怎麼就不肯退婚呢?
戎溥眨了眨眼,他眼中笑意濃厚,與佘褚說話也是真心實意。
他說:“玉娘,我是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如果你同意完婚,我覺得我甚至可以為你離開庚子學府。”
佘褚愕然:“沒有這麼恩將仇報的吧?”
戎溥委屈,他說:“怎麼就是恩將仇報了?”
明朗的青年指著自己:“我祖父一百多歲了,離死沒幾年,屆時我就是戎王,是人界最年輕的王。除此之外,我長得不錯,才學也還行,上無父母勞頓,下無幼小撫育。你若是嫁給我,隻需每天琢磨怎麼快活度日就好,其餘都有我在。”
“你看,這哪裡有報應啦。”
戎溥說得很冤枉,王瓏聽得都入迷了。
即便是佘褚,在聽見那句“其餘都有我在”時,都有一瞬間的心動。
“還是不行。”佘褚歎了口氣。
在戎溥不解的視線中,佘褚悠悠道:“我父母從小教我立身處世,為得便是免我用自身去交換生存。”
“雖然煩惱多了頭痛,可我活得還算不錯,沒打算用終身來換。”她笑了笑,“謝謝你的好意,隻是不必了。”
戎溥凝視了佘褚半晌,歎息道:“你真是奇怪,可我更喜歡了。”
佘褚麵不改色:“那世子也挺奇怪的。”
戎溥自然而然接口:“所以我們般配。”
佘褚:“……”
佘褚轉頭問王瓏:“是不是放榜了?”
王瓏看了看外頭:“好像還真是!”
三人從樹下走出,與其他人一起去看榜。
王瓏如願以償考入了庚子學府,出乎意料的,他甚至還獲得了參與府生競選的資格。
他瞧見名單,手舞足蹈地宣布要即刻寫信回去告訴家裡人。戎溥的名字也在上麵,他瞧著就要平淡很多。
佘褚想想也對,他要是不在這名單上,才該有所反應。
詹文瑾也在名單上。
她遠遠看了一眼,就轉身離開了。
佘褚也沒有去打擾她,想著等入了學,有的是時間來探這位華林詹氏的底。
她被王瓏拉著一起去膳房吃了晚上,又去書樓尋了學子,幫他寄回了赤城的信後,總算是結束了這忙碌的一天。
佘褚這一覺睡得很安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這樣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了文試結束。
戎溥嘴上說著可以退出庚子學府
,備考倒是認真,這回倒是沒什麼功夫來纏著她了。
府生的考校果然比入學要難上許多,佘褚看了眼卷子——這題目王瓏答不了,沒有修行個三五年,根本無從提筆。
甚至有個彆題目出的,佘褚懷疑考官根本就沒有想讓學生答對。
佘褚想了想,還是將這幾題留空了。
這幾題都出自天地秘典,她學過,那是因為羽驚開了先魔主的私庫在教導他們。
占浮玉隻是丹霄宮的客人,即便岐覆舟會教她修行,也沒道理教她秘典。
因為留空了幾題,佘褚特意將其他題目都答得儘可能的好。以免文試裡手眼通天的學子太多,因為這些題而落後太多。
考試結束後,佘褚與其他考生一同出了院子。
剛出院子,就有一名學子走近,向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郡主,宮主請您一會。”
佘褚原本還困惑哪個宮主,後恍然對方說的是岐覆舟。
岐覆舟竟然已經到了,還真隻用了三日,夠趕的啊。
佘褚正有一肚子牢騷要吐,那丹霄宮的學子請了,她也不客氣,當下便道:“好,我也正想見岐宮主,煩請帶路。”
岐覆舟在庚子學府有專屬於他的小樓。
佘褚來入學,至今還沒真正踏入過庚子學府,沒想到岐覆舟要見她,她就入了山門了。
佘褚跟隨那名弟子一路行徑,往右側一條小道而去,而後又拐過一座池塘,終於到了一座建在水麵上的小樓。
岐覆舟就在樓前喂錦鯉,瞧著不緊不慢,一副悠閒的模樣。
佘褚用力咳嗽了一聲,岐覆舟聽見了,回頭對她微微一笑,招呼道:“浮玉來了,要不要瞧瞧這魚,快要開智了。”
佘褚這會兒可沒興趣陪岐覆舟談論養魚心得。
她瞥了一眼那學子,岐覆舟心領神會地讓人離開,除此之外,他還布了結界。
“好了。”岐覆舟道,“有什麼抱怨,都說說吧。”
佘褚:“你也知道我會抱怨,怎麼就漏了戎溥這麼重要的一個線索?”
岐覆舟歎了口氣。
他放下魚食,又很麻煩的擦了擦手,最後示意佘褚隨她去樓前的亭子裡坐坐。
等兩人坐下了,佘褚的耐心也即將告罄時,岐覆舟終於解釋了事情的原委。
“三個月前,戎王世子還不是他。”
佘褚聞言一驚。
岐覆舟平靜道:“這小子隱忍十多年,一擊而中,搏殺戎王三十二孫,逼得戎王隻能立他為世子,彆無他選。”
佘褚低聲道:“殺了三十二個兄弟?”
岐覆舟頷首:“準確的說,是二十七個兄弟,五個姐妹,所有對他繼位有威脅的人,他都殺了。”
佘褚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她眼前浮現出戎溥英姿勃發的模樣,他的笑雖不似王瓏澄澈,卻也是燦爛陽光,瞧不出半點陰霾。任誰來看,都會覺得他活在一個父母疼愛的環
境裡,人生順遂、前途光明。
“……恐怕不僅是殺兄吧。”佘褚極快整理好了心緒,她看向岐覆舟:“要讓戎王彆無選擇,他還殺了多少個叔叔?他的父親呢?”
岐覆舟向來欣賞佘褚的敏銳,他補充道:“戎王所有的兒子都在這十年間接連病亡了,隻不過這些人年紀也都大了,以為是正常的生老病死,沒人聯想到是他動手。”
“畢竟那會兒的他——”岐覆舟想了個形容詞,“比‘不存在’也就隻是多了個名字。”
佘褚輕舒一口氣:“是個狠角色。”
“誰說不是呢。”岐覆舟莞爾,“有野心、耐得住,最重要的,敢下手。”
“赤城這回要難做了啊,七王裡出了個這麼野心勃勃的年輕人,也不知道王姬琰能不能做到你父親那樣,再為人皇一脈續上這幾百年。”
佘褚思忖一瞬,她看透了岐覆舟,警告道:“三界能得如今平衡不易,你最好不要插手。”
“你知道的,我討厭亂世,我不想和你當對手。”
岐覆舟聞言舉起雙手,連聲道:“我現在哪裡還有這份閒心餘力?黃曲的事情我還沒查清好不好。”
佘褚也就是隨口一說,她其實更願意相信岐覆舟。岐覆舟雖然唯恐天下不亂,但這樣的事情,大抵還是不會做的。
見岐覆舟提及黃曲,她也自然多問了句:“還是沒結果嗎?”
岐覆舟頷首:“人界目前沒有發生明顯的災情,或許是我們想錯了,也可能是對方仍沒有找到黃曲。”
佘褚想了想,說:“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要找,預防萬一。”
岐覆舟也讚同:“我已經去星辰閣買了消息,它的產業遍及三界,消息總是更靈通些。”
佘褚聞言頗為困惑:“遍及三界,思幽也有嗎?”
岐覆舟歎氣:“有啊,隻是在思幽沒那麼景氣罷了。你治界有方,思幽子民對外界的事物也沒那麼感興趣。”
佘褚決定將這話當做誇獎。
岐覆舟將走偏的話題又拉回來:“總之,戎溥這小子是三個月前才冒出來的。那會兒你在思幽,我在查黃曲,所以才未能第一時間察覺。之後我雖然知道戎王世子換了人,但也沒往浮玉身上去想,直到你給我寄來留影珠,我去問了問,才發現這小子已入了天帝山。”
“……前往庚子學府入學,應當是戎王為前世子安排的。否則突然多出他來,晏清也不會毫無反應。”佘褚道,“對了,這婚你想到怎麼退了嗎?”
佘褚原以為岐覆舟真是來幫她退婚的,沒想到,她這一句話剛問出口,岐覆舟反而怔住了。
他不敢置信:“什麼,你還沒退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