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溥全將這當成了她知道真相後不堪重負的表現,他顧不得其他,伸手去托住了佘褚的胳膊,心憂道:“要不然我先扶你去休息吧?”
佘褚緩慢地搖了搖頭,她將視線慢慢轉向了高台之上,在晏清與岐覆舟之間遊移半晌,最終凝在了岐覆舟的身上。
冤有頭債有主!她決定先找出主意的人談一談。
佘褚與戎溥說了句暫彆,提著袍角大步向高台走去。
岐覆舟遠遠看到了佘褚的動作和表情,心中有了數,他略微歎了一聲,心想這突然出現的戎溥果然是個麻煩。
婚約就算了,如今連藏得好好的“真相”都破了。
該要麵對的總要麵對,往好處想,這事不是在思幽爆發的。佘褚就算掄起拳頭要打人,在仙域也多少會給他留點顏麵。岐覆舟苦中作樂,與應君和開口告辭。
應君和還沒開口,一直瞧岐覆舟不順眼的顧清笙先道:“岐宮主真是公私分明,心愛的晚輩勝了比試,便也不願再為這些無關人士浪費時間了嗎?”
岐覆舟十歲起就知道要如何麵對這種水平的陰陽怪氣了。
他當做沒聽見了,隻與應君和道白:“我那侄孫怕是身體有損,想要尋我替她療愈一二。總歸學府沒有規定不許學子在賽後療傷,還請祭酒允我暫離。”
應君和自然笑眯眯應了:“你本就是為那孩子來的,自然要更掛心些。你且去吧,等事了,今日還可在看她比一場。”
岐覆舟笑著稱是,起身離開了。
晏清注視著岐覆舟離開,並未有所動作。
聶爾瞧見有些不可思議,他站在晏清背後,與他附耳輕聲道:“占郡主受傷了,你不去看看嗎?”
晏清低聲回道:“我剛剛看過,她沒有受傷。”
聶爾詫異:“那岐宮主——”
晏清瞧著佘褚那不善的表情,略頓了一瞬,謹慎道:“不知道。總歸她沒有叫我,我還是等等為好。”
聶爾從不知道晏清是這麼善解人意的性格,他正要再說什麼,就瞥見佘褚一把攥著她的長劍,一把揪著岐覆舟的領口就往林中走。
那架勢,看起來仿佛她才是主,岐覆舟才是那依附求生的。
這想法一生出,便再也揮不去。聶爾仔細回憶了他見到的岐覆舟與佘褚,發現他們倆之間確實不像是宮主與客人,說他們是多年舊友才比較合適——可岐覆舟又怎麼可能與一個人族的年少郡主成為老友呢?
高台之上,人各有心思。
佘褚將岐覆舟拉去了僻靜處,先深深吸了一口平複心情,然後才給了他一個機會:“說說吧。”
岐覆舟試圖最後拯救一下自己,故作無知道:“說什麼?”
佘褚飛起一腳踢飛了鎮山劍的劍鞘,重複道:“說說吧。”
岐覆舟
:“……”
岐覆舟委婉道:“阿褚,咱們認識都三百多年了,你不能每次威脅我都用這一招。”
佘褚抬眸看向他。
岐覆舟閉嘴。
半晌後,他說:“好吧,我是隱藏了一點重要信息——可我以為你知道!”
佘褚氣極反笑:“我知道,我要是知道——我會同意你的建議,來這庚子學府哄晏清?我要是知道他是個男人,我已經先請羽驚去幫烏陵行把腦子裡的水倒乾淨了!”
佘褚覺得自己指控句句在理,可能言善辯的岐覆舟仍能振振有詞。
他說:“我怎麼知道你敢把這事告訴羽驚,我以為你真是來替烏陵行圓夢的。要晏清真是個簡單能哄回的仙女,我要你來庚子學府做什麼,我不能替你做這事嗎?”
佘褚剛想要打人,動作卡在一半。
她恍惚發現,岐覆舟好像說的沒錯。
當初他們兩人交流晏清時,說的都是他背景的麻煩,那會兒岐覆舟強調的就是背景不是問題,他的意願才是問題。隻是那會兒起初以為是岐覆舟不願意攪合進這事,這才沒主動開口幫忙——他們畢竟已經各立家業,行事間自要比小時候注意些界限。
可是,可是——
佘褚是真不知道晏清是男人啊!不止是她,她敢打賭,整個思幽連同長老院,也沒人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瑤君是男人!
岐覆舟狡辯的話說不儘,佘褚心累,她決意暫時不去追究岐覆舟知情不報的責任,轉而提出新的要求:“好,你騙我這事暫按下不提。我隻問你,這件事烏陵行知道嗎?”
岐覆舟沉默。
他一沉默,佘褚難免慌神。
她說:“烏陵行不會知道吧?他知道還——”
岐覆舟這次好歹不敢再騙她了。
他先寬慰佘褚:“既然他是一見鐘情,我猜他不知道。不過……你覺得以烏陵行的個性,他是看臉比較多,還是看性彆比較多?”
佘褚剛想說“看性彆”,可她想到烏陵行慣來無法無天的行事風格,一時竟語塞了。
岐覆舟歎息:“你看,所以我才不想告訴你真相。不知道真相騙回晏清,不比知道真相還得去做要好?”
佘褚支撐住自己。
她堅強道:“不,我不相信烏陵行有這麼糊塗。”
“我要寄信給我的近衛。”佘褚對岐覆舟道,“她在交界城,你替我去送信,我要在明晚比賽結束前知道烏陵行的情況。”
“仙域是你的地界,這點小事,你能辦到吧?”
岐覆舟哪兒敢對這會兒的佘褚說不。
他點頭說:“我親自去辦。你,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佘褚麵如黑鐵。
她咚得一下將長劍半截都捅進了山石裡,與岐覆舟道:“不,不用。我現在隻想打架,我什麼時候能動手打第二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