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褚回憶片刻食譜,告訴戎溥:“燴羊肉、炙雉雞。”
戎溥一聽,即刻不讚同道:“燴羊肉怎麼能沒有甘荀、還有小青菜和番薯——”他想了想,覺得這頓飯隻有野菜顯得很不完美,提著籃子就說:“我知道哪兒有培育好的,你們跟我來。”
佘褚驚訝,她一邊跟著戎溥走,一邊問:“我們來庚子學府的時間差不多吧,我能去的地方還比你多,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我不知道的?”
這事王瓏有發言權。他說:“他閒不住。在山腰彆院那會兒,他就連院子裡有幾棵樹都摸熟了。教我們禮儀的博士說他有些‘過危’,說他看起來好接近,其實比誰都更心狠呢。”
佘褚聽後心道,庚子學府的博士還
挺厲害。不愧是上仙。結合岐覆舟說得關於戎溥的過去,他可不就是比誰都看起來陽光,又比誰都下得狠手嘛。
戎溥覺得自己被議論的很委屈,他解釋說:“我隻是警惕性比較高,換在幾百年前開戰的時候,我這是會被誇讚的謹慎好嗎?”
王瓏不認可,他直白道:“得了吧,真要算,你也是杞人憂天。”
兩人聊著、聊著,便走到了前山與後山交界處、立於樹林後的一小塊被開墾出的田。
戎溥已經非常利索地跳進田裡挑青菜甘荀了,佘褚在田邊頓了下來,看了看精心挖好的水渠,又看了看鬆軟的土地,抬頭說:“這地方好像有主人。我們貿然取用,是不是不太好?”
“反正這些東西膳堂應該也有,不如去膳堂借吧。”
戎溥卻說:“又沒立牌子,那就是學府的公共財產,既然是公共財產,咱們作為學府的一員,就有處置權。再說了——甘荀這種稀罕物,膳房可沒有。況且它還在最前麵,你打算為了這點東西,再跑個來回嗎?”
佘褚被說服了,她瞧著地裡青翠欲滴的小青菜,說實話也有點心動。
就在他們兩個人一起蹲在田埂邊,等著戎溥偷——不,取完要用的蔬菜時,他們的身後忽然傳出了聲音。
佘褚等人一回頭,就看見晏清提著一桶水,正沉默地凝視著他們。
王瓏嚇得一個激靈,當即就跳起來了。
戎溥在田裡一無所知,還高興道:“好家夥,這人還在田裡種了落蘇,這東西也好吃啊。”
王瓏魂都快嚇飛了,他站在原地,想要叫戎溥又不敢。戎溥出聲後,不見兩人回應,於是順理成章回頭看了看。他的手裡還有剛從架子上拔下的落蘇,一雙明亮的瞳仁,直接對上了一對寒星目。
戎溥:“……”
戎溥鎮定地將落蘇放進了籃子裡,他站了起來,輸人不輸陣,語氣隨意道:“是你啊,這田是你種的?”
晏清看了眼默默舉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想要縮起來,當自己不存在的佘褚。他頓了一頓,然後回答戎溥:“不,我不是主人。”
戎溥立刻道:“既然你不是主人,那就不要——”
他的話還沒說完,晏清悠悠道:“這是我師父的田。他沒彆的愛好,就喜歡親手種些瓜果,視見他們生長豐收為喜悅。這事庚子學府年長些的弟子都知道,不然你覺得為什麼在這兒有一處瓜田,還沒有人來摘過?”
他看向戎溥,意味深長:“他們傻嗎?”
戎溥:“……”
王瓏:“……”
佘褚:“……”
佘褚覺得這會兒她不能再裝死了,她勇敢地站了起來,直麵晏清!
隻直麵了一瞬,在晏清的注視下,她氣虛道:“不知者無罪——”
晏清點點頭。
他說:“我可以將這句解釋替你轉達。”
佘褚:“……”她沒招了,她看向戎溥。
——這事
說到底還是你惹上的,想點辦法!
戎溥盯著晏清看了一瞬,他忽而道:“祭酒許不許你摘采?我看你提水而來,想必也替祭酒照顧這田。是你照顧,祭酒應當也允許你食用吧。”
晏清看向佘褚,和她說:“他好像比我想得聰明一點。”
戎溥:“……”
戎溥也直接和佘褚說:“今晚也請瑤君一起吃飯吧,他要吃,祭酒就找不上麻煩了。”
佘褚:“啊?可是——”可是不是我做,是詹文瑾做,請晏清是不是得先征求她的意見?
佘褚的話沒說完。
晏清見她為難,善解人意道:“無妨,即便師父知道,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懲罰,最多氣惱兩日也就好了。”
佘褚:……可我不想引起應君和的特彆注意。
細細思索後,佘褚一咬牙一跺腳:“瑤君一起吧!”
晏清欣然應約。
戎溥拉著王瓏看了看天色,也和佘褚說:“這回再回膳堂,估計也沒什麼吃的了。浮玉,你不介意我們倆也來吃一點吧?”他抬了抬還在他手裡的籃子,“我好歹也是出了力的。”
佘褚:……我現在開始懷疑你非要來這兒摘東西的目的了。
事已至此,佘褚也彆無他法。
於是當詹文瑾釀好了果酒,聽見了院門外有聲響,正要去迎接佘褚時——她剛一走到前廳,就瞧見了吃驚的北囂和熱熱鬨鬨的一群人。
聶爾是第一個發現詹文瑾出來的。
他正喝著茶,見她出來了,不由舉杯向她微笑:“師妹說今日你請客,我帶了茶來了,多謝你的招待。”
詹文瑾:“……”
詹文瑾的目光從王瓏、戎溥、晏清的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停在了佘褚身上。
佘褚:“你聽我解釋,這裡頭情況有點複雜……”她自己都覺得解釋不來,低頭老實道:“對不起。”
詹文瑾歎息。
她說:“過來幫忙。”
佘褚領命而去。
好在佘褚隻是不熟練,而不是真不會。
在詹文瑾的指揮下、加上戎溥、晏清、聶爾的幫助(王瓏是真不會啊),一頓夠七個人的晚宴很快便做好了。
眾人在院中點了篝火,由晏清親自動手、戎溥精挑細選輔料,他們烤了一頭小鹿。
北囂欣慰道:“還以為這頭鹿會浪費,現下人多,也算剛剛好了。”
確實很好。
佘褚捧著碗,聽著身邊人聲交雜,看著天空星河月明。風在這一刻似乎都是寧靜的,火光的溫度也是剛剛好。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合適,以致佘褚的眼皮都落了下來。
她陷入了帶著點烤肉味的香甜夢鄉。
她依在了王瓏的肩上,王瓏渾身僵直。更要命的是,除了佘褚靠上來的腦袋,還有數道視線直刺王瓏,令他仿佛在被眼神淩遲。
詹文瑾沉默了一會兒,說:“算了,這會兒挪動她,她恐怕會醒。”
詹文瑾以眼神警告王瓏,語氣倒是溫和:“皇孫既然入了庚子學府,這點時間應當還是堅持得住的吧?”
王瓏:……我說不行也不行吧?
“真羨慕啊。”戎溥目光刀,酸酸道,“我就說讓我坐那兒,你非要插進來,現在好了,她睡王瓏肩上。”
晏清隻當沒聽見戎溥的話。
他撥熱了些篝火,平靜地給聶爾添了碗湯。
聶爾哭笑不得,他心說:即便我不坐這兒,你和占郡主間也還隔著一個詹文瑾啊。
夜色真好看。北囂吃飽喝足,托著臉看著天空心想,今夜一定能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