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玉仰頭望去,看不到儘頭的青石天階隱入雲霧之中,襯得他渺小如蟻。
方才一邁入這裡,身邊所有人聲全都消失,仿佛天地之間隻剩下他一人。
一道雷霆般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讓他儘全力,往上爬。
儘全力往上爬?
徐翡也聽到了這道聲音。
剛發現身邊的小玉不見的時候,他慌張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又是仙家手段。
這大概就是宗門所說的考核。
爬山麼?
徐翡倒不怕這個,因為家中緣故,他從十歲起,有時間就會跟著村裡的獵戶進山打獵,比起自己,他更擔心小玉。
這台階一眼望不到儘頭,也不知道小玉的身體撐不撐得住?
他搖搖頭,拋開這些念頭,抬步跨上第一層台階。
年輕弟子們看不到的遙遠天空之上,有二人盤腿坐於雲層之上對弈。
左側青年身著重紫雲紋法袍,頭戴蓮花冠,坐姿端肅,威儀不凡。坐在他麵對的老者就要隨性許多,布巾束發,麻衣草鞋,若非此刻閒坐雲端之上,完全和凡間槐樹下嘮嗑的老頭子沒有兩樣。
“師兄怎麼突然回來了?”青年落下一子,端起手邊茶盞,詢問。
老者端詳著棋盤,數息之後哀歎:“我又輸了。”
他也不下了,將手中棋子一扔,將杯中茶一飲而儘,笑眯眯地說道:“師兄我掐指一算,該有個徒弟了。”
紫衣青年一怔,垂眸,此次問心階數百名弟子的表現儘數落在眼中。
片刻後,他眼裡露出一絲笑意:“確有幾個不錯的,師兄看上了哪一個?”
他這師兄,素來神龍見首不見尾,動輒消失幾十年,同輩修士門下徒孫都不知道多少了,他仍舊孑然一身。
老者樂嗬嗬地搖頭:“再看看吧。”
紫衣青年被他挑起了興趣,細細看過去,第一眼自然注意到了徐翡。
倒也不奇怪,實在是他一個人的進度,甩下其他人太多。
大多數人如今還在前一百層苦苦掙紮,他如今已經走到一百八十九階了,觀其神色輕鬆如常,遠不到極限。
紫衣青年詫異:“這些孩子,都來自淵刹海對麵的凡人大陸。他未曾修煉,也沒經受過幻境訓練,道心竟能如此堅定。”
東華仙洲上的孩子們不一樣,各大宗門都有類似問心階的考驗,一些仙門大家族子弟,自小就會經受類似幻境訓練道心。
這並不公平,但修行之路,比天賦,比氣運,比機緣,比家世,本就不是論公平的地方。
除了徐翡之外,他第二眼看的是另外一人。
那個身影瘦瘦小小的,在其他還在神色或冷靜或痛苦或掙紮地往上走的時候,他一臉平靜地喘著氣,坐在六十層台階上……休息。
這中場休息的人,自然是宋朝玉。
他並不知道其他人遭遇了什麼,又在做什麼,他隻是按照那聲音的話往上爬。
這幻境考驗道心,卻沒關照他這副先天不足的身體。
他隻能慢吞吞地往上爬,爬個幾十層,就坐下來休息一會兒,這會兒他蒼白的臉上因為運動泛著潮紅,額頭上冒著汗。
宋朝玉在心裡沒有底氣地想著:劇情裡關於這個考核,隻描述過幻境如何難熬,可沒說過爬台階如此難啊。
他總不能因為爬不動被淘汰吧?
他這會兒在數百人之中,排在中下遊,事實上,這已經是方才反超之後的結果了。問心階剛開始那會兒,他起步就比彆人慢了太多,正兒八經排倒數第一。
又坐了一會兒,宋朝玉感覺自己身體恢複了點力氣,撐著兩條小細腿站起來,晃晃悠悠地繼續往上爬。
他這麼休息一會兒的時間,徐翡已經輕輕鬆鬆又邁過了數十層台階,他身後的人,往上爬的速度很明顯開始放慢了。
第二百六十七層。
第二百八十一層。
第三百層。
一直沒停的腳步忽然頓住。
徐翡眼前出現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婦人,老婦人眼睛不大好,習慣性地半眯著,頭往前傾。似乎很努力地想要看清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