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牛軋糖 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1 / 2)

夏芍和陳寄北走的這個樓梯在百貨商店東南角, 窗外就是百貨商店後麵的居民區。

從他們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一戶人家門開著,門裡麵, 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擼著袖子劈柴。

陳寄北望了夏芍一眼, 輕聲:“李寶生?”

夏芍擰眉點頭。

重點不是李寶生,也不是李寶生在劈柴, 而是這裡顯然不是李寶生或者李常順家。站在李寶生身邊跟他說話的姑娘尖下巴細身段兒, 顯然也不是李寶生懷孕七個多月的妻子程文華。

因為離得近,還能聽到那姑娘輕聲細語說話的聲音。

“多虧有你寶生哥,我跟我媽才搬過來,連個能幫把手的人都沒有。”

李寶生顯然累得有點喘, 動作卻沒停, “沒事, 你以後有什麼活就找我, 順手的事。”

“寶生哥你歇會兒,喝口水吧。”尖下巴姑娘給他端來了一杯水。

李寶生放下斧子,接過來喝了, “你看劈這些夠不夠?”

尖下巴姑娘蹙著眉看了眼,“好像不太夠,我怕過兩天下雨, 就沒法劈了。”

“那我再幫你劈點。”李寶生把杯子還給她。

尖下巴姑娘接過, 又抬起衣袖幫李寶生擦了擦汗,“沒事, 不著急,寶生哥你多歇一會兒。”

“我劈柴,你都沒幫我擦過汗。”陳寄北睨了夏芍一眼。

“也沒倒過水。”又一眼。

“也沒叫過我寄北哥。”再一眼,這回乾脆連視線都不收回去了。

下麵那兩人一看關係就不太對, 夏芍正皺眉呢,被他三連問,人都懵了。

“你不覺得起雞皮疙瘩嗎?”她下意識說了句,說完又覺得不對,“我比你還大一歲,叫什麼哥?”

這回陳寄北頓了下,下巴指窗外,“你是不是也叫他寶生哥?”

男人嗤了聲,語氣譏嘲,“你倆以前在老家,也是這麼相處的?”

夏芍牙疼了,“我都另結婚了,你怎麼還抓著綠帽子這事兒嘲笑我?”

他那是嘲笑她戴綠帽子嗎?他明明是……

明明是什麼,陳寄北又說不太出來,乾脆抿住唇,不說話了。

不過他平時話少,剛才這一長串絕對是透支份額了。

這還真是要麼不開口,一開口難聽的就比好聽的多,夏芍無奈,“我就是跟他訂了個娃娃親,又不是喜歡他,真沒把這個綠帽子當回事,你不用總提。”

能大大方方說喜歡不喜歡的,也就夏芍了。

陳寄北看她一眼,“你怎麼什麼都掛在嘴邊?”神色卻沒有剛才那麼冷沉了。

夏芍沒注意,因為李寶生剛好朝這邊抬了下頭,她怕被看見,趕緊縮回了牆後。

陳寄北都沒反應過來,她就軟軟貼了上來,發間門還有很清新的皂角香。

夏芍屬於那種天生的美人,皮膚白,發質也好,一點不見營養不良的枯黃,養得黑油油的。額前幾縷蓬鬆的空氣劉海,襯得一張臉隻有巴掌大,又乖巧又溫柔。

陳寄北目光不覺被吸引,落在她小巧圓潤的耳垂上。

夏芍卻隻貼了他一下,就又探出頭,“走吧,他又開始乾活了。”

原主認識李寶生那麼多年,也沒見他這麼勤快過,估計連拿兒子當寶的李常順和田翠芬都沒見過。

“你說這事兒要不要告訴程文華?”夏芍走出幾步,發現陳寄北沒跟上來,又回頭,“怎麼了?”

男人還靠在牆邊,見她回頭,才低眸拍了拍身上蹭到的白灰,“沒怎麼。”一邊沿著樓梯往下走,一邊漫不經心問:“你說的程文華,是李寶生媳婦兒?”

“嗯,蔬菜副食商店程經理的女兒。”

“你跟她很熟?”陳寄北看了夏芍一眼,似乎是有些搞不懂。

“不熟。”夏芍很坦然,“我就是覺得她人不錯,不想她被蒙在鼓裡。”

“那她要是願意被蒙在鼓裡呢?”

她和李寶生那還隻是毀婚,李寶生這次可是疑似婚內出軌,還有人會願意被蒙在鼓裡?

夏芍想不通,抬頭看了看陳寄北。

上次碰到有人家暴也是,這個男人似乎對在婚姻中處於弱勢的女方是否會反抗,持一種悲觀態度。

不過事實證明,他上次還的確說對了。想想程文華還懷著孕,再有兩個月就生了,李寶生和那尖下巴姑娘又隻是曖昧,還沒有實質性證據,夏芍沒再說話。

兩人回到家,剛進門洞,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鹵水味。

夏芍看了眼天色,沒錯穿過來久了她也大概會看點天色了,這個時間門不早不晚,孫清家吃的是哪頓飯?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孫清搬著個小板凳坐在小鍋邊撈啊撈,聽到動靜,還下意識把碗藏了下。

這動作……怎麼這麼像偷吃呢?

夏芍有點無語,孫清察覺是她和陳寄北,也有些尷尬,“你倆回來了?”

“嗯,剛去買了點東西。”

毛毯和毛巾被陳寄北已經拎進去了,夏芍手裡拿著袋奶粉,正要進屋,孫清壓低聲音又道:“我就是想試試還能往裡下什麼,不是聞到味兒覺得香,背著你薑哥偷吃。”

夏芍:“……”

夏芍覺得吃了就吃了,大可不必此地無銀三百兩,“我知道。”

管夏芍信沒信,反正她不是多話的人,孫清放下心,又從鍋裡撈了一塊蘑菇。

現代做牛軋糖喜歡用棉花糖,但棉花糖做的牛軋糖過甜還粘牙,不如老式用麥芽糖做的好。

夏芍這兩樣都沒有,隻能用白糖代替。不過她買的奶粉本來就是甜奶粉,也不需要太多糖。

花生下鍋乾炒,炒熟了搓掉皮,拿擀麵杖擀成大塊的花生碎。接著熬糖漿,打發蛋白,一點點把糖漿加到蛋白裡攪勻,加奶粉攪拌至看不到乾粉,最後才放花生碎。

攪拌到後來,夏芍實在攪不動了,陳寄北還接手幫她攪了會兒。

打蛋白剩下的蛋黃夏芍也沒浪費,加糖加油做了一小份三不沾。

這東西本就是大廚們怕剩下的蛋黃浪費,研究出來的,特彆費油,夏芍也沒法做太多。陳寄北估計也是覺得費油,一開始還皺著眉頭,隻吃了一口,就悶不吭聲把剩下的吃完了。

夏芍記得他好像愛吃甜的,“牛軋糖我給你留點?”

“你做主就行。”

懂了,翻譯過來就是:我愛吃,你給我留著。

於是糖漿用擀麵杖壓好,放進地窖裡冷卻。等徹底冷透了,夏芍拿刀切成了手指那麼粗的方條,一部分去單位要了點油紙包了,準備郵給陸澤同,一部分留著自己吃。

夏芍蛋白打發的剛剛好,冷透了的牛軋糖一點都不軟,切邊角的時候孫清還跟著吃了兩塊。

一口下去先是濃濃的奶甜香,咀嚼幾下,花生的香味又和奶香混合在了一起,越嚼越好吃。

“這個好,比商店賣的大白兔奶糖還好吃!”孫清瞪大眼睛驚歎。

她長得並不如何漂亮,但性子爽利,表情也生動,看得夏芍直笑,“你還吃過大白兔?”

孫清一點不臉紅,“沒吃過,好歹也看過。”

第一塊大白兔奶糖是59年生產出來的,江城也有賣,但很貴,少說要五六分錢一塊。

相比之下橘子瓣糖就便宜多了,一分錢兩塊,連糖紙都沒有,五顏六色裝在一個大玻璃罐子裡。罐子肚子很大,開口朝著櫃台內側,隻有服務員能伸手進去抓。

這種糖塊食品廠就有生產,就是糖加一點食用色素做的。味道嘛,隻能說這年代有糖吃就很不錯了。

自從周小梅走了,麵包班效率又提升了一點,下午四點多就可以下班回家了。

因為周小梅的事情,周雪琴還被上麵訓了一頓,要沒有夏芍表現得好,還會被訓得更凶。因此她最近消停了不少,沒再整幺蛾子,夏芍也就提前下班,去郵毛毯和糖。

沒想到還沒到郵局,她又碰到了李寶生和那個姑娘。

李寶生扛著兩個大牛皮紙糧袋子,天還沒太熱,他倒是累得臉通紅,臉上、脖子上也全是汗。

實在扛不動了,他把袋子放在路邊歇歇。

那尖下巴姑娘在旁邊,趕忙噓寒問暖,“寶生哥你歇口氣,我去給你買根冰棍兒。”

“我去。”李寶生哪能讓她掏錢,趕緊進了路邊的商店。

郵局附近也有蔬菜副食商店,不過論地段論規模,都遠不及程文華父親所在那個。不多會兒李寶生重新出來,三分錢一根的冰棍買了兩根,一根自己吃,一根遞給了那姑娘。

“已經麻煩寶生哥幫我扛糧食了,哪能再要寶生哥的冰棍兒?”

尖下巴姑娘嘴上不好意思,到手的冰棍卻沒推回去,打開秀秀氣氣咬了一口。

似乎是覺得好吃,她眉眼彎彎,猶豫了下,輕聲問:“寶生哥平時也會給嫂子買冰棍兒嗎?”

見李寶生一頓,又微紅著臉低頭,“我就是問問,畢竟嫂子懷孕了,不好吃涼的。”

她嘴上說就是問問,可非要跟李寶生的媳婦兒程文華比,誰不知道什麼意思?

李寶生那臉眼見著也紅了,臉上難掩意氣風發,“她整天往商店跑,不缺這個。”

“嫂子命可真好,還有你這麼好的丈夫,也不知道我將來能找個什麼樣的。”

尖下巴姑娘歎口氣,見李寶生冰棍快吃完了,又將自己那根遞過去,“寶生哥吃我的吧,我怕涼,吃不完。”

一股子茶味兒撲麵而來。

眼見李寶生還真準備咬,夏芍正要走,身後有人叫她,“小夏。”

李寶生動作一下止住,轉頭望了過來,看到夏芍,眼神有瞬間門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