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時候要……”話到一半何二立才反應過來,“對,我還要回去拿東西,不說了,你們先走吧。”
為了朋友何二立也是拚了,竟然還真往回走了,看得夏芍直想笑。
兩口子進去車棚拿車,見周圍沒彆人,夏芍突然踮起腳,在陳寄北臉上親了一下。
柔軟的唇瓣還帶著些微濕潤,輕落在臉上一觸即離。
陳寄北整個人都愣住了,像個好看過了頭的雕塑,好半天才回過神,一臉冷峻看四周。
見周圍沒人,他才放下心,耳根也隨即漫上微紅,“你……”
“你臉上有灰,我幫你吹吹。”夏芍睜著眼睛說瞎話。
這招她還是跟這男人學的,每次他想牽她手,都假裝自己是在試她涼不涼。
結果此話一出,男人又愣了下,見她臉上一點不見心虛,薄唇抿了起來。
夏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兩人取完車出了食品廠,才發現男人一手扶車,抬起手對著手背吹了下。過一會兒又吹了下,越吹眉頭皺得越緊。
他不會是真以為她剛才親那一下的觸感,是吹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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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芍不是高調的性子,轉正這事誰也沒多說,隻買了一大堆菜拎回家。
進門剛放下東西,孫清就叫她:“你看看你說的那個高領,是不是這樣的?”
夏芍洗了手,過去拿起來一看,毛衣已經隻剩下兩個袖子了。
“是這樣的,你動作挺快啊。”這才十天,孫清就織好了夏芍和陳寄北的毛褲。
“做飯不行,乾這個再不行,你薑哥早不要我了。”孫清乾脆讓她套上試試,“你這個掐腰的設計好,下擺長,腰上還暖和,就是得比彆人多用一球線。”
夏芍讓孫清把毛衣下擺織成了裙子,哪怕沒有袖,套上依舊好看。
尤其她身量高,骨架又小,即使穿著厚毛衣,看起來依舊纖細。
孫清繞著她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麼要改的,“那就這樣了,等明天去看完大夫,我回來把這倆袖織上。到時候你穿去單位,百貨商店的毛線都得賣斷貨。”
“哪有那麼誇張?”夏芍把毛衣脫下來給她,特彆注意沒碰掉上麵的針。
“沒那麼誇張,我一個夏天接了二十幾條布拉吉,晚上還得加班?”孫
清接過來收好,又問:“明天十月一,去看大夫的人不少吧?咱倆是不是得早點?”
十月一所有單位都放假一天,去看大夫的人還真不少。
夏芍跟孫清早早吃完飯就去了,江大夫家依舊等了六七個人,排了快一個小時才輪到她們。
孫清讓夏芍先看的,老大夫一搭脈就說夏芍藥不用吃了,回去繼續用艾草泡腳就行。再看孫清,“你比她身體還好,就是火有點大,回去弄點苦菇娘泡水。”
菇娘分甜的和苦的兩種,甜的呈淺黃色,苦的卻從內而外都是漂亮的橙紅色。
這東西山上有不少,好多人家都摘來泡水喝,去火效果特彆好,就是也特彆苦。
“那我怎麼一直沒有孩子?”孫清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這個原因有很多,改天讓你愛人也來看看,要是他也沒事,就是緣分還不到。”老大夫看了她的舌苔,“你這回去也儘量吃點好的,最近胃口怎麼樣?”
孫清說:“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
老大夫一聽,皺起眉,“一般什麼時候好,什麼時候不好?”
孫清:“我自己做飯的時候不好,小夏做飯的時候好,一頓能吃倆大餅子。”
老大夫:“……”
夏芍:“……”
沒毛病明明是件該高興的事,可孫清號完脈,出門的時候還是露出幾分心思。
老大夫見狀,叫住她,“你脈象有些鬱結,以前是不是懷過?”
孫清人都走到門口了,聞言沉默了下,說:“剛結婚的時候懷過一個,趕上二年饑荒,沒保住。當時我愛人老家災情嚴重,父母都去世了,我沒敢跟他說。”
老大夫點點頭,“壓力彆太大,你今年才二十四,不著急。”
孫清也不想著急,但家裡和薑百勝老家一直催。而且老人常說什麼雙笙、花生、秤砣生,她就怕自己是那秤砣生,一輩子隻有一個孩子,沒了就再不會有了。
“可秤砣要是丟了壞了,不是還可以配嗎?”夏芍以她在食品廠經常摸秤的專業問。
孫清本來還有些鬱鬱,見她表情一本正經,又不禁好笑,“那我就期盼老天再給我配一個。”
“多配幾個備用。”夏芍說,“誰要再問你,你就一股腦都塞她懷裡,累死她。”
“那沒等彆人累死,我先累死了。”
孫清聽她說得有趣,長籲出一口氣,又想到什麼,“哎呀”一聲,“我忘了問問要孩子的技巧了。老大夫這麼懂,說不定能有什麼方子,比鹿鞭酒更管用。”
夏芍:“……”
夏芍覺得還好她忘了,萬一她要跟老大夫講講兩鋪炕是怎麼塌的,以後自己再也不來了。
從江大夫家回來,夏芍又順便去了趟商店,買了點彆的東西。
陳寄北看到愣了下,“這是?”
“今天不是你媽媽的祭日嗎?”夏芍把紙遞過去,“彆管老家那邊,咱們親自燒給她。”
說起老家那邊,陳父早幾天就收到陳寄北寄回去的東西了,說實話挺“驚喜”的。
當時村裡正忙著秋收,全村老少都在田埂上。郵遞員身上背著黃帆布書包,自行車後一個大大的包裹,好多人都注意到了,好奇地問:“這是哪家的?”
郵遞員很少會送到這麼大的包裹,裝車的時候還特地看了眼,“陳福安家的。”
“陳福安?”立即有人朝地裡喊,“福安,你家的郵包!是不是慶年那小子寄回來?”
陳福安放下手裡正在刨的花生,走過來一看,也有些意外,“怎麼這麼大?”
他跟陳寄北要的是錢,可不是東西,郵包哪有錢實在?錢郵起來也方便,夾信封裡就行。
不過這麼多人看著,他還是上前接了過來,一看,還真是陳寄北郵的。
“這是在東北混好了,想起爹媽了?”有人看著那大郵包嘖嘖。
陳福安卻虎著臉,“想起什麼爹媽了?我要不寫信提醒他,他連他媽下個月祭日都忘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孩子以前不懂事,那是還小。”
“就是,這不才去了兩年,就知道給你郵東西了。”
“也是東北那邊條件好,我聽說在那邊當工人,一個月少說四五十塊,你家慶年開多少了?”
陳福安哪知道陳寄北開多少,那小子白眼狼得很,養他這麼大,不跟他要,他一分錢都不知道往家寄。早知道當初就該說好讓他每個月把一半工資寄回來,不然不讓他走。
陳福安心裡不痛快,拿到郵包一掂有點輕,更不痛快了。
偏偏周圍人還在問:“這麼大一包,裝的啥啊?難道是棉花?”
“棉花比這個輕吧?我看方方正正的,像是做好的棉被。”
“那可值錢了,棉花和布哪一樣不要票……”
這年頭娛樂少,誰家有點事全村都能八卦二天,不多會兒周圍就圍了一圈人。
還有人鼓動陳福安打開看看,陳福安本來沒想理,那人卻陰陽怪氣,“怕不是裡麵啥都沒有,郵回來裝樣子的吧?誰不知道你家慶年就是個混子,還整天吹他在東北找到了工作。”
人嘛,難免笑人窮恨人富。陳慶豐媳婦兒喜歡吹牛,背地裡酸陳家的人可不少。
那人說著,還又提起陳慶豐,“不是說陸家小子有能耐,給他也安排工作嗎?怎麼不去了?”
聽他連陳慶豐都扯出來了,陳福安臉一拉,“打開就打開。”
涉及到親媽的祭日,那小子肯定不敢什麼都不給。去年雖然給得少了點,好歹也有二十。
陳福安回地裡找了把鐮刀,將郵包拆開,隻露出一個角,臉就綠了。
他不信邪,再拆,還是燒紙。繼續拆,依舊是燒紙。
這麼大一個包裹,竟然全都是燒紙……
好不容易裡麵掉出兩封信,打開一看,依舊一分錢沒有。
陳福安當時真想把東西撕了,但村裡那麼多人看著,他隻能黑著臉把東西拿了回去。更惡心的是這事兒看到的人太多,東西光拿回去不行,到了陳寄北母親的祭日,他還得真去燒。
陳父有沒有氣得一宿沒睡覺夏芍不知道,反正她和陳寄北睡得挺香。
第二天早上去單位,夏芍剛進大門,就發現周圍的氣氛不太對。
有不少人都在看她,見她望去,又趕緊錯開視線,二二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前天剛宣布她轉正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多人議論,夏芍心中起疑。
果然走出沒多遠,她就見單位的公告欄前圍了一圈人。但凡從圈裡出來的,看到她眼神都很古怪。有那跟她說過話的,更是把頭一低,趕緊走了。
這公告欄是單位平時用來貼報紙的,單位有什麼通知,也會貼在上麵。
但大家這種反應,肯定不是因為什麼通知。夏芍沒有找人問,直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