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失竊(2 / 2)

這還真是脾氣硬,以前周雪琴當班長的時候,他就從來沒賣過周雪琴麵子。現在自己當了班長,對自己更狠,有人敢動他班裡的東西,他就敢跟那人死磕到底。

這種死倔死倔的人,勸是勸不住的。

夏芍沒再說什麼,去爐蓋上把飯盒拿過來,打開,露出裡麵的餅子和小菜,飯盒角落甚至還有顆水煮蛋,“趁熱吃吧,距離上班還有點時間,吃完還能再眯一會兒。”

“不是跟你說我帶了餅乾嗎?”王哥一愣。

“餅乾那東西也不能頓頓吃。”夏芍說,“你這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抓到人,反正我早上也得做飯,就給你帶了一份。你快點吃,彆讓彆人發現了。”

夏芍做事向來周到,又讓人覺得熨帖,王哥說了聲“謝謝”,低頭開始吃飯。

蒸好的餅子裡摻了豆麵,除了玉米麵的粗糙,還有一絲豆麵獨有的香。醃好的辣白菜被切成了小塊,芥菜疙瘩則切成絲用水泡過,點上糖和辣椒油拌了,一口下去又脆又香。

飯盒的一角夏芍甚至盛了一勺醬,王哥拿筷子夾起一點抹到了餅子上。

醬的味道沒有想象中鹹,卻能吃到明顯的顆粒感。呈現瓣狀的顯然是醬裡的黃豆瓣,柔軟又Q彈的是切得細細的蘑菇丁,還有同樣切得很細的、讓人滿口生香的……

王哥愣了下,“你這是肉醬?”

“蘑菇肉醬。”夏芍說,“裡麵就放了一點肉提香。”

“你下次還是彆給我帶飯了。”王哥立即說。

覺得這話說得太生硬,他又補充,“你和小陳剛工作,現在掙得都不多,得省著點花。”

這話全是為夏芍著想,可能是一開始那句跟著他就把他當師父,王哥對夏芍一直很照顧。

夏芍也明白,點點頭,“我知道,其實我每個月都有攢錢。”

她也不是花錢大手大腳,隻是在必須花錢的地方特彆舍得花錢,比如吃得好,比如穿得暖。五塊八的條絨棉鞋夠暖和,她就不會買皮鞋,更不會跟人比著要什麼大件。

而且以前不攢那麼多,是因為她和陳寄北隻是躺一鋪炕純聊天的合作關係。

現在兩人已經不隻是名義上的夫妻了,要考慮的事情就多了,比如會不會有孩子。

王哥不是嘮叨的人,說過也就說過了,匆匆吃完飯,抓緊時間又補了點覺。

隻不過感覺剛剛合了一下眼,就有人來了。

看到王哥和夏芍都在,來人也隻當他們是來得早,打了個招呼。郭姐進門時還和兩人說:“我看今天天

色不太好,大早上就這麼陰,搞不好要下雪。”

“院子裡還有那麼多元宵沒裝箱呢,最好彆下。”同事們都說。

要是下雪,他們還得拿木鍬把元宵推到一起堆起來,在上麵蓋上席子,等於多費一遍事。

正說著,又有人從外麵進來,在門口跺跺腳,“王班長,車主任找你。”

眾人立即看向王哥,王哥也站了起來,“知道什麼事嗎?”

“不知道啊。”那人說,“剛我在路上碰到車主任,他隻說讓你去一趟辦公室。”

已經年底了,這個時候找人,通常都是跟做元宵有關,再就是年後值班的排班。

不過值班表都是統一交上去的,現在還沒到時間,王哥猜大概還是跟做元宵有關。

果然一進辦公室,車主任就問他:“不是叫你回去補了嗎?你們班的量怎麼還不夠?”

他們是補了,還補了近三百斤,可當晚就又被偷了……

但正如夏芍所說,他們沒有證據,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反而像是狡辯。

王哥沉默了下,隻問:“還差多少?”

沒有狡辯,更沒試圖為自己的失職做任何解釋,而是直接問差了多少,是個解決問題的態度。

這讓車主任臉色好看了一些,“這回差得不多,三十來斤。”

他們那天多補了二十多斤,還差三十來斤,也就是前天晚上一共丟了六十斤左右的元宵……

王哥在心裡算了下,那邊車主任已經語重心長道:“你是廠裡的老人了,當初還跟著我師父乾過,做麵包、打月餅,都是一把好手,怎麼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這要是到了臘月二十八那天,所有班都完成了就你們沒完成,過年還得加班,多不好看。”

今年是小進年,沒有大年三十,臘月二十九就是除夕了,單位也是那天放假。

見車主任訓得差不多了,常副主任出來打了個圓場,“他這也是頭一年當班長,有點小失誤,改了就行。再說他們這不是已經補上來一些了嗎?上次還差二百多斤。”

車主任也不是非要訓人,順勢也緩和了語氣,“年後有個去省城學習的機會你知不知道?”

王哥一怔,這事兒他還真不知道。

車主任就彆有所指道:“一共就兩個名額,到時候讓誰去,不讓誰去,還得看平時的表現。這次做元宵你們要是表現不好,等明年要去學習了,拿什麼爭取?”

王哥明白了,臉色也鄭重起來。

他就說上次差了二百多斤也就罷了,這次隻差幾十斤,怎麼又把他找來,原來是為了這事。

四個班,一共隻有兩個名額,機製餅乾車間都是年齡大的,不爭這個,可還剩下三個班呢。要是因為這個導致他們班沒人能去,不是耽誤他們班班員的前程嗎?

他鄭重朝車主任點點頭,“主任放心,這事兒我一定會處理好。”

該說的說完了,常副主任又出來打起了圓場,“小王做事一向靠得住,不是那

粗心大意的人,怎麼這事疏忽了?是不是有什麼困難?”給了機會讓王哥解釋。

王哥卻什麼都沒說。

常副主任見了,就轉移了話題,“聽說你們班小夏毛筆字很好,過年讓她給我們寫副對聯唄。”

車主任一聽也笑了,“對,給我跟老常都寫一副。我們自己車間的人,我們都沒顯擺,倒讓老方顯擺上了,又是鋼筆字又是毛筆字,逮到誰就拿給誰看。”

說起這個,辦公室裡的氣氛又好了很多,車主任這才叫王哥回去,“趕緊把不夠的數量補上。”

王哥走出來,外麵天色已經更黑了幾分,沉悶、壓抑,像是真要下雪了。

他長長歎口氣,一麵往回走,一麵思考起到底是誰偷的元宵。

手法這麼小心,還是連續多次作案,要不是小夏那手就跟秤似的,根本發現不了。估計這人就是他們廠的,還是對廠子很熟悉的老人,不然怎麼能避開警衛?

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這人要是隻偷點回去吃,還不至於被發現,可二三百斤……

王哥還沒想出個懷疑對象,下午外麵有人喊:“下雪了!”

幾個車間一聽,全拎著木鍬衝了出來,尤其是牛亮這種年輕男同誌,對著席子就是一陣猛鏟。

夏芍也跟著鏟了兩下,元宵早已經凍硬了,稍微用點力一鏟和席子粘連的地方就斷了開來,咕嚕嚕在席子上打起了滾。再往前一推,被鏟下來的元宵就堆成了小山。

夏芍畢竟不是馮小紅,乾的都是巧活兒,這種體力活乾起來明顯力不從心。

郭姐見她體驗過了,接過木鍬把小山往更遠處的大山推。

很快每幾個席子堆一堆,晾著的元宵全堆到一起,蓋上了席子。

眾人忙完都回去了,王哥有意落在後麵,低聲問夏芍:“你說那人今天晚上還會來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看著空中飄落的雪花,有些不確定。

畢竟下了雪,地上容易留下腳印,不太適合乾壞事。

夏芍卻說:“我覺得他今晚很可能會來。”

這與王哥的猜測正好相反,王哥不禁望向她,“怎麼說?”

“抓不到人,就算有腳印留在雪地上也是白搭,頂多被人發現,他接下來都不偷了。而且這雪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停,要是一直下,有腳印也會被新雪蓋上。倒是這些元宵……”

夏芍指指席子下的一個個山堆,“都堆到一起了,還方便他拿了。”

之前放在盤子裡和席子上,還沒法明目張膽地拿,不然一禿一大片,早就被人發現了。

王哥一聽,臉上的疲憊一掃而空,“那我今天晚上盯緊點。”

下了班,他又借故留在了最後,趁著天還沒全黑,還補了一小覺。

等警衛們過來巡視完,他起身,拿了爐子上夏芍給他帶來的地瓜扒著吃。

下了雪的夜晚靜悄悄的,偌大一個車間漆黑一片,換個女同誌還真有點害怕。王哥耐心卻很足,幾口吃完地瓜把地瓜皮丟了,就豎著耳朵聽外麵的動靜。

聽到下半夜四點半,也沒發現有人來偷元宵。

這再過一個來小時天就該亮了,外麵的雪也停了,王哥不由皺眉。

難道小夏猜錯了,那人根本沒想圖這個方便?

還是已經偷了二三百斤,夠數了,不準備再偷了?

胡思亂想中,連熬了兩宿的王哥眼皮有些打架。

就在他有點要睡著的時候,窗外突然有腳步聲,鞋子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

王哥一個激靈睜開眼,起先還以為是巡邏的警衛,可那腳步聲卻在某處停了。

他悄悄坐起身,順著窗戶往外一看。

暗沉的夜色中,有道黑影正掀開地上蓋著的席子,往口袋裡裝元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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