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崽崽(2 / 2)

“應該是。”程文華又低頭看看兩個崽,“你家這兩個孩子好,不愛哭。不像我家二丫,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產身體不好,睜眼就哭,快半歲了才好點。”

“誰說不愛哭的?這是還沒醒。”

夏芍指指老大,“這個是真不愛哭,餓了尿了哭兩聲,吃上了換上了就好了。”又指指老二,“這個不行,不餓不尿也得哼兩聲,得有人拍她,或者有人跟她說話。”

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媽媽說她,繈褓中的小嬰兒吭嘰了兩聲,吐了個小小的奶泡泡。

眾人聽了都笑,郭姐跟張淑真也在,郭姐還道:“快彆說了,她這是不樂意了。”

像是在給予她回應,小妹妹又哼唧了兩聲。

這回眾人笑得更歡,笑夠了,程文華才告辭離開。

郭姐就拍著繈褓中的妹妹,“你這朋友不錯,還送了兩大包糖,這可都是供應的。”

“她家裡有人在蔬菜商店。”夏芍沒多說。

郭姐還是懂了,點點頭,突然問起她:“上回那個煙,你家還有嗎?”

“應該有吧,怎麼了?”

“你黃哥唄,非讓我問問,想買兩條送人。”郭姐說,“他們領導就喜歡抽這個,到處找。這不馬上年底了嗎?有些關係得走動走動。你那要是有,能不能賣我兩條?”

怕夏芍又說送,她趕緊補充:“我按正常價給你,五塊錢一條。”

五塊錢一條,,賣兩條,陳寄北來回一趟的路費就掙出來了……

夏芍心裡一動,“寄北回來我問問他,要是還有,讓他給你送過去。”

“行。”郭姐剛說完,另一邊繈褓裡的小哥哥哭了。

張淑真離得近,熟練地幫孩子解了包被,看看沒尿,遞給夏芍,“應該是餓了。”

夏芍側過身去喂奶,幾人又說起車間的事。

說起自從夏芍去機製餅乾車間當了班長,她們下班都晚了二十分鐘;說起夏芍這孩子生得巧,年前做元宵是徹底不用去了,連帶著過年放假,能休上五十多天。

晚上陳寄北下班回來,夏芍把這事一說,第二天他就把煙送去了,回來卻給了夏芍兩張大團結。

“不是五塊錢一條嗎?”夏芍有些疑惑。

陳寄北剛從外麵回來,身上涼,沒敢離太近,隻站在床邊看著,“我賣了四條。”

“四條?”

“嗯。”男人語氣雲淡風輕,“單位有人見我這有,也買了兩條。”

夏芍突然想起那剩下的九條煙裡他拆了一條,裝了兩包進口袋。當時她還想他不是把煙戒了嗎?不戒也不抽這麼貴的煙,搞半天是為了把那些煙賣出去……

這男人可真是,賣參都賺了600多了,回來也不空手。

估計要不是

急著買房子,他還會多帶點東西。不過要不是為了買房子,他也不會弄這些。他現在一個月工資近五十,她漲了工資當了班長也有大四十幾。

陳寄北一旦動起了腦筋,東西賣得比夏芍想的還要快,等她出了院,十條煙已經就剩下兩條了。

出院那天陳寄北和單位借了輛馬車,兩個崽崽裡麵毛巾被,外麵包被,裹得嚴嚴實實,他和夏母一人抱了一個。夏芍則穿成了個熊,前後都有人擋著風。

雙胞胎少見,龍鳳胎就更少了,在醫院就總有醫生護士過來看。

兩個包被一抱出來,那趕車的大哥都笑了聲,“雙胞胎啊,難怪這麼拚,還去了趟省城。”

孩子出生好幾天了,陳寄北還是一抱就手腳僵硬,聞言隻是“嗯”了聲。

回到家,家裡兩個炕早就燒得熱烘烘的了,他把孩子放下,才輕輕舒一口氣。

“不是你要的女兒?”夏芍扯掉早已凍透的圍巾,笑他。

可陳寄北就是不敢碰,總覺得女兒太軟,怕弄疼她,總覺得手上有繭,怕碰傷她。

他小心掀開遮住臉的包被角,剛好和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對上。

小崽崽其實還看不太清東西,眼睛卻又大又亮,望望他,又望望四周,像在打量自己身處的環境。

夏母把另一個包被和她並排放著,小哥哥眼神就專注多了,一眨不眨盯著爸爸瞧。陳寄北也盯著他,父子倆瞳仁一個比一個黑,繃著臉竟然有種迷之神似。

夏芍忍不住在孩子鼻尖點了下,一大一小兩雙眼睛立即同時轉了過來。

她有些無奈,說陳寄北:“你這兒子將來不會像你一樣不長嘴吧?”

“咱們兒子。”陳寄北糾正她。

包被裡的小崽崽更直接,扯開嗓子就開始哭,乾嚎,哭兩下還停下等著人過來。

妹妹本就是個愛哼哼的,哥哥一哭,她立馬也跟著哭。

孫清從外麵進來,聽到聲調都變了,“咋了咋了?他們這是咋了?”慌了手腳的樣子。

陳寄北麵色也有點緊繃,但孩子不敢抱,解包被的動作他還是很熟練的。

單手提起兒子兩條小短腿,他利落地把尿布抽出來換了,全程麵無表情,孩子卻立馬不哭了。就是似乎嫌他包得不好,小腿腿蹬了兩下,差點蹬到他手臂。

那邊夏芍已經在拍妹妹了,孫清大大鬆了一口氣,“哭起來可真嚇人。”

又好奇地盯著兩個崽崽瞧,“這麼快就睜眼了?我記得我嫂子生我侄女,快十天了才睜眼。”

夏芍上輩子醫療發達,生活條件又好,孩子不缺營養,都是生下來就睜眼的。這年代的小孩子卻不行,她家這兩個已經儘量吃得好了,還是三四天才睜眼。

“你嫂子懷孕的時候沒吃好吧?”她問孫清。

“剛懷孕沒幾個月就鬨饑荒,能吃飽不錯了,我小侄女一歲半了都不會走。”

孫清一聽明白了,“懷孕了得吃好的是吧?”一副很認真記的模

樣,又趕緊拿過自己帶來的兩對小鞋子給夏芍看,“怎麼樣?好不好看?再大幾個月就能穿了。”

小鞋子比餃子大不了多少,鞋底全是手工納的,十分柔軟,鞋麵還用布縫了個小兔子。

夏芍家這一對崽崽是屬兔的。

“好看。”夏芍接過來放在手心裡,又忍不住說她,“你做這個乾嗎?多費工夫。”

“不是說好了你跟小陳有了孩子,讓我當乾媽?乾媽不該做這些啊?”

兩個女人在屋裡說話,陳寄北把換下來的尿布拎到了外麵,出門正碰上薑百勝。

薑百勝今天休假在家,兩個崽崽一哭,他也忍不住跟出來了,就是男同誌不好進人家月子房。他也不想被人看出他有多眼饞那兩個娃,輕咳一聲沒話找話,“孫清在你家呢?”

“嗯。”陳寄北其實沒多看他,找了盆開始洗尿布。

薑百勝聽著他那冷淡的聲線,卻怎麼聽怎麼不自在,又咳了聲,以一個老大哥過來人的口吻正色道:“洗尿布是她們女人的活,你一個大男人,怎麼能乾這個?”

這回陳寄北連一個“嗯”都沒給他,屋裡的孫清更是翻了個白眼,“自己大男子主義,還說你家小陳。回頭我不給他洗衣服,讓他穿臟衣服去上班。”

又和夏芍抱怨,“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麼多臭毛病,這個男人不能乾,那個男人也不能乾。”

薑百勝就是包袱太重,大概跟從小受到的教育也有關。在外麵那得說一不二,最受不了彆人說他怕媳婦兒,一聽就臉黑,生怕損了他大男人的顏麵。

但你要說他真多大男子主義吧,門關起來,還不是照樣幫孫清纏毛線?

夏芍把睡著的崽崽放到一邊,“沒事,將來啪啪打臉時流下的淚,都是他今天犟的嘴。”

這話有趣,孫清剛要笑,外麵廚房門突然被人打開,傳來幾道陌生的關裡口音,“這回總該是百勝家了吧?是百勝家!百勝俺可找著你了,俺是你舉大爺啊!”

孫清的神色當時便是一滯,可還是跟夏芍告辭,開門出去了。

門口站著兩男一女三個大人,女人懷裡還抱著個三歲多的孩子,能穿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了,卻還是凍得哆哆嗦嗦。

帶頭的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皺紋跟用刀刻在臉上似的,尤其是眉心,一麵說一麵已經在往裡走了,“快找兩件衣裳給你三哥三嫂和小侄子,東北這破地方可凍死了。”

看他差點走到夏芍家,薑百勝沉聲指指對門,“那才是我家。”

“你在東北過得不是挺好嗎?咋還得跟彆人住一塊?”

那舉大爺不太高興,但還是一轉,帶著兒子兒媳和孫子進了對門。

看到這一幕,孫清臉色更不好了,壓低聲音問薑百勝:“老家要來人,你咋也不和我說一聲?”

“我能怎麼說?我也不知道。”薑百勝麵色也不大好。

這邊孫清家關上門,那邊陳寄北也洗完尿布拿進屋,在炕上晾上。

東北冬天冷,洗好的東西一掛到外麵就凍上了,反而是鋪在炕上,乾得比較快。

“我看孫姐臉色不大好,來了幾個人?”夏芍低聲問陳寄北。

陳寄北和她一說,她細眉立即蹙了起來,“一個大爺,一對兩口子,還有個三歲的孩子……孫姐家又沒什麼大事,怎麼來了這麼多人,還帶著孩子?”

夏母就是從關裡來的,聞言點頭,“這得多少路費?孩子也遭罪。”

這一路折騰下來,大人都累得受不了,何況小孩子。

陳寄北晾完,幫夏芍拉了拉被角,淡聲補充:“來的還是個男孩。”

男孩就更不應該了,這年頭男孩都是寶貝,尤其是在農村,誰舍得孩子這麼遭罪?

夏芍靠在溫暖的被子裡,“我記得孫姐說過,薑哥沒有兄弟,父母也不在了。一個大爺帶了這麼多人來,大年底的,還招呼都不打一個,恐怕不是好事……”

她話音未落,對門突然傳來孫清尖銳的聲音,“不行!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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