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素來一副笑眯眯的模樣,這份

笑意在他捧著熱茶,懷裡捂著暖意融融的手爐時,達到了最真切的境界。

太監在宮裡地位最低,哪怕混到了他這個位置,許多人眼裡還是瞧不起他的。哪怕迫於無奈要討好,也是一股子高高在上的意思,以為賞點兒金葉子銀錁子,他就合該感恩戴德。

太子妃殿下,是這宮裡少有的和氣人兒了。

他連連謝過太子妃,才說出自己的來意:“皇上聽說三格格似有痊愈,很關切呢,今年一連幾回家宴,都沒見三格格露麵兒,要是三格格好了,就請太子爺帶著,去給皇上蹲個安,也叫皇上放心一二才好。”

太子聞言僵在原地,因著大師批命的幾句話,汗阿瑪對瑚圖裡倒是有幾分回護,若是瑚圖裡好全了,去蹲個安是應當的。

可問題就在這兒了,瑚圖裡的腹語,凡是有血緣之人都能聽到。

汗阿瑪若是聽到瑚圖裡【二廢二立】【麻子和麻寶】【大清亡了】這類的言語,也不知會作何反應?

想歸想,太子現下也沒法子做什麼,告誡瑚圖裡心裡不許想這些?可是一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告誡了又如何,他總不能叫瑚圖裡心裡時時刻刻什麼都不想。

隻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

更何況能聽到這腹語之人,滿宮裡都是。

瑚圖裡身上玄乎的事兒太多了,說也說不儘的。

臨走時,太子瞧見太子妃淚水漣漣,萬般不舍的模樣,隻能重重握著她的手,低聲允諾:“孤一定將瑚圖裡好生帶回來。”

他知道太子妃有多疼愛瑚圖裡,聽到他被二廢二立時,她沒有這麼失態,聽到大清亡了,她也沒有這麼失態。

隻有瑚圖裡,才能牽動她的心緒至此。

楚鳶由人擺布著梳頭洗臉,穿上厚厚的帶著柔軟皮毛的袍子,被塞進了太子的懷裡。

她不傻,皇帝要見她,還來的這麼急,這麼不容人拒絕,定然是有自己的辦法知道了什麼。

【雖然來得早了點,不過我也不虧,好歹吃了頓飽飯。哎,希望康師傅能有什麼辦法把我送回去吧。】

太子沉浸在失落中的心緒頓時被抽離,抱著瑚圖裡的手臂有些僵硬。

康師傅?

這又是什麼新稱呼?

梁九功在圍房暫歇片刻,拎著補好炭火,披上火籠烤暖了的褂子,跟在太子身後慢慢走著。

走出去沒兩步,肩頭覆蓋上一層薄薄的雪花,先前在室內的那點兒暖意早被風吹跑了。

可是心裡頭倒還有幾分暖意。

梁九功攏了攏袖子,低聲道:“太子爺,雪大路滑,您慢著點兒。奴才聽說,先前給三格格批命的那位大師,就是雪地裡摔了一跤,如今都站不起來了,說來倒是嚇人得很。”

窩在太子懷裡的楚鳶聞言,示意自己還是下地走路吧。

【便宜爹本來就夠慘了,當了幾十年太子竹籃打水一場空,可彆再摔出個什麼來,跟鳳寶一樣腿殘然後被廢,最後被荔枝撿了

便宜......哎,大家都不容易啊。】

太子原本穩當當的步伐一滯??[]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雖說瑚圖裡是在體諒他,可是這話聽起來怎麼有些不對呢?

她所說的“鳳寶”又是何人?

依瑚圖裡所言,此人想必曾經也是太子,還患有腿疾,最後被“荔枝”撿了便宜——荔枝這個讀音,難道是唐高宗李治?

那這鳳寶所指,便是唐太宗的嫡長子李承乾了。

也不知瑚圖裡那失散的幾分魂魄到底去了何處,學來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如此為他與唐太宗的廢太子起綽號,沒有好惡,更無偏私,不像是詛咒,倒像是後人戲說。

......

被這麼一打攪,太子心中沉重的心情散去了幾分。

但他也沒忽略梁九功的提醒。

為瑚圖裡批命的大師無故摔斷雙腿,有心之人,自然是要借著此事生事的,最好把這些都歸結在瑚圖裡和東宮身上,才趁了他們的心意。

放在往常,這倒沒什麼,隻要汗阿瑪不願,這些人也成不了氣候。

偏生這會兒最要命的,是他根本不知道瑚圖裡的腹語中,會透露出些什麼東西來。

其實冷靜下來後,太子也明白,皇上並非嗜殺之人,對著親孫女更不會一怒之下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

隻是,他也真的不知道,瑚圖裡腦袋裡還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進了乾清宮,楚鳶就被放下來,乖乖站著讓宮女給她拂去雪花,換了外頭的衣裳,鞋子被脫下來放去火籠邊烤著,手裡則被塞了個造型可愛的手爐。

她不著痕跡地觀察著乾清宮的布置,發現很樸素,有種低調的奢華,能看得見的擺設很少有金玉,材質她都不認識,反正肯定很貴。

【相比乾清宮,毓慶宮的布置多少有種暴發戶的感覺。】

胤·暴發戶·礽:......

“噗嗤——”

剛好跟在太子後麵進了乾清宮的四貝勒,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太子回過頭看清來人模樣,頓時擰眉,到底是忍住了。

他推著女兒上前,示意她福身行禮:“快來給你四叔請安。”

楚鳶乖巧上前,她還不知道怎麼請安,隻好鞠躬問候:“四叔好。”

內心卻劇烈震動。

【哦吼,見到活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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