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 35 章 咱們做真正的夫妻吧(2 / 2)

世婚 希昀 22510 字 10個月前

扶著腰,紅彤彤的眼一轉,對上一雙懵然的眸。

沈瑤嚇了一跳,猛地後退一步,

“閣下是何人?”麵前的少年大約十歲上下,一身華服,眉眼英氣勃勃,

朱毅倒是認出沈瑤,恭恭敬敬朝她施了一禮,“給師母請安,您怎麼獨自在這...”朱毅看著沈瑤身後那踢得東倒西歪的木魚,神色一言難儘。

他方才路過這裡,聽到裡麵嘀嘀咕咕,好奇看了一眼,竟然看到他恩師的妻子沈瑤,此前在宮宴上見過沈瑤一回,他對這位師母的印象是端莊貌美,可方才....朱毅清了清嗓,

“莫非老師怠慢了您,您不高興了?”

沈瑤心裡想,難道這是踢了佛像一腳,佛祖反手給她一擊?

此人氣度不俗,沈瑤心裡掂量了幾分,小心再問,“敢問尊駕何人?”

朱毅負手一笑,“我乃聖上七皇子,首輔謝欽是我老師。”

沈瑤表情僵了僵,這運氣真是沒誰了,她擠出一絲笑容,屈膝行禮,“給殿下請安。”

隨後解釋道,“我與夫君琴瑟和鳴,好著呢,隻是近來遇到一些糟心事,故而心情有些煩悶。”

朱毅立即釋然了,“明白,我也常有不順的時候,人之常情,”隨後往外瞅了一眼,“今日天公不作美,我正急著下山,既然偶遇師母,便順道將您送回去,我的馬車堅固,並不顛簸,師母坐我的車,我騎馬便是。”

沈瑤應付地笑了笑,“不必,我今夜宿在這裡。”

朱毅踟躕,“隻是您孤身在此....”

沈瑤隨意往外一指,“外頭有人。”

不知為何,朱毅就覺得沈瑤有些不對勁。

具體哪兒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直覺告訴他,沈瑤與謝欽出了岔子,否則她能獨自來這靈山寺哭哭啼啼?

不走不太合適,若就這麼走了,回頭出了事,他如何跟謝欽交待?

正躊躇之際,又瞥見一人從後窗翻了進來,那人生得清瘦,個子卻比他高一截,看模樣大約十五歲上下,臉上白白淨淨的,就是尋常一世家紈絝子弟。

朱毅的身影為柱子所擋,沈展沒瞧見,倒是發現沈瑤後,他激動得眼淚都快迸出來了,

沈展從窗子翻進來,三步當兩步奔來沈瑤跟前,

“姐,可算尋找你了,午膳前我在後山捉耗子,無意中瞅見你身邊那丫鬟在那裡鬼鬼祟祟的,我跟著她到了山下碼頭,聽著她在打聽船家,莫非姐姐要離開京城?嘿嘿嘿,”沈展將胸脯一拍,

“咱們是嫡親的姐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去哪兒,捎上我唄?”

沈瑤:“......”

上午她佯裝在大雄寶殿祈福,使碧雲去客院安置行李,順帶讓她去勘測出山的路,入京之前她恰恰走過這一段,曉得從後山下去有一條河流通往通州,再從通州沿著運河而下便去了江南。

沈瑤打算去江南看看。

看來碧雲出行被沈展撞了個正著,而現在這樣的話又被七皇子給聽了個正著。

沈瑤撞牆的心思都有。

“你胡說些什麼,我有個莊子在通州,打算過段時日去瞧一瞧,遂讓碧雲去問一問。”

朱毅不笨,若沈瑤真要去通州,從謝府坐馬車一路去通州便是,何以在此處乘船。

彆看沈展是個紈絝,心眼卻比誰都靈通。

“甭管姐去哪兒,總之我跟定了。”

沈瑤咬了咬後槽牙,朝朱毅施了一禮,

“殿下,臣婦要回客院歇著。”

“我送你去。”

“我送你去。”

朱毅和沈展異口同聲。

沈展這才發現柱子後還站著個少年,聽沈瑤這一聲殿下,沈展便知他身份尊貴,朝他拱了拱手,二人還沒來得及說話,沈瑤這廂已出了門,二人一前一後跟了過去。

沈展好歹是沈瑤的弟弟,朱毅實在沒跟著她的理由。

沈瑤出門後朝沈展使了個眼色,沈展立即便明白了,一隻手搭在朱毅身上,一隻手搭著平陵,有一搭沒一搭聊天。

靈山寺的客院分女院和南院,到了女院,平陵等人便不能進去了,好在來時帶了婆子來,囑咐兩位婆子進去伺候沈瑤,其餘人守在客院各個要衝,客院四個方向皆有人,沈瑤就算武藝再高,插翅也飛不出去。

蒼穹忽然破開一道口子,雨水從當空澆了下來。狂風肆掠,廊下的人衣裳頃刻濕了一大片,客院前女眷來來往往,沈展與朱毅不好久待,後來被侍衛護送去了客院西南麵的一間佛室,朱毅念著沈展是沈瑤的弟弟,又猜不透二人到底要做什麼,隻當沈展是沈瑤同夥,為了約束住沈瑤,乾脆將沈展也給捎了來。

皇子有令,沈展不敢不從,二人就這麼頂著半濕的衣裳站在廊廡下看風雨。

平陵見識過沈瑤的本事,不敢大意,不顧風雨將整個客院繞了一圈,確認沒有死角方放心回到正門口。

這裡隻有一個出口,沈瑤若出來,繞不開他。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與沈展的小廝拉拉扯扯時,沈瑤帶著碧雲堂而皇之從他麵前走過,他一無所覺。

*

下午申時初刻,雨勢減小。

靈山寺前的官道被泥流淹沒,謝欽改從後山一條棧道上山,此棧道依托懸崖而建,竟然異常堅固,底下毗鄰靈水,可通大運河,靈山寺所有物資均是從此處抵達山下,再由棧道上山。

前山被堵,行人匆匆忙忙打此處下山,謝欽身上已濕透,行至棧道腳下一處涼亭,暗衛將被牛皮裹著的包袱遞給他,又放下涼亭的珠簾,伺候著謝欽換了一身乾爽的勁衫。

謝欽抬步上山,幾人風塵仆仆,氣勢淩厲,行人不自覺避讓開,亦有人認出謝欽身份,戰戰兢兢躬著身猶豫要不要上前請安,見他一臉凶神惡煞,最終還是退縮了。

從此處下山要麼是有急事,要麼就是寺廟武僧或世家的扈從,真正的官宦夫人小姐大抵還端著身份,故而謝欽這一路也沒瞧見幾名女子,隻是他這人心細如發,任何路過的人總歸要掃一眼。

忽然間,一對主仆相攙從他身邊經過。

女子穿著一件粗布衫,梳著垂髻,一張臉平平無奇,是那種一眼掃過去並不會惹人注意的麵相,隻是就在擦肩而過時,一抹若有若無的熟悉的體香夾雜著泥土被翻過的腐朽濕氣撲入鼻中。

謝欽腳步猛然一頓,目光冰冰冷冷射過去,

“站住。”

沈瑤身子一晃,眼底的蒼茫在瞬間凝為一抹複雜,深深紮在心底揮之不去。

半刻鐘後,沈瑤被謝欽扛起扔去了一間佛室,好巧不巧正是朱毅與沈展所在之處。

沈展正無所事事,打算禍害當朝皇子,與他講述自己的“豐功偉績”,結果門被破開,緊接著一個格外高大的男人扛著女人扔了進來。

謝欽也沒料到裡麵還有人,目光掃過朱毅和沈展,露出驚愕,朱毅倒是聰慧,不待謝欽開口,連忙捂住即將發躁的沈展將人連扯帶拉給拖出去。

順帶用腿將門一掩,徹底隔絕沈展的視線。

沈展被朱毅攔胸抱著,氣得從他肩膀伸出手臂往裡一指,

“殿下,你放開我,那是我姐,我姐被我姐夫給抓住了,我姐夫一定要欺負她,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救我姐!”

朱毅個子畢竟矮上一截,差點招架不住,連忙朝門口侍衛使眼色,兩名侍衛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沈展,朱毅這才撲了撲身上的灰塵,敲了沈展一記腦門,

“你就彆瞎操心了,老師是何人品,我豈能不知?一定是夫妻二人起了齟齬,待老師哄一哄師母,事情就過去了。”

沈展還要說什麼,朱毅擔心他嚷嚷吵到裡麵的人,乾脆塞了一團錦帕在他嘴裡,押著他避去旁處。

屋內,謝欽彈了彈衣裳上被沈瑤折騰出的汙泥,坐在沈瑤對麵,他雙手搭在膝蓋,深邃的眼翻騰著怒火,顯然被氣得不輕,

“你竟然會易容?”這是謝欽萬萬沒料到的。

若是他今日不來,又或者他大意幾分,輕而易舉便能被她誆騙過去,屆時四海茫茫,他去哪裡找她,那種擔心失去的後怕久久縈繞在心尖。

這姑娘的本事果然超出他想象。

沈瑤沮喪地解釋,“少時無意中救過一江湖郎中,是他教我的。”

“為何選在今日出門?”

沈瑤嗓音越來越小,“我跟著莊稼人學著會看天象,知道今日會下暴雨。”

謝欽咬牙切齒,“你還有什麼招沒使出來?”

沈瑤拗著嘴,理了理紛亂的秀發,從木塌上坐起,揉了揉被他摔疼的肩,硬著頭皮笑道,

“沒有了,一點雕蟲小技而已,哪能逃出謝大人法眼?”

謝欽一口氣懸在胸膛不上不下,

“沈瑤啊沈瑤,你竟然想不告而彆?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這麼沒心沒肺?”

沈瑤也覺得這一處令人詬病,抬不起頭來,她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悄悄睇了他一眼,“我這不是試一試麼,若是能逃出您的法眼,大約也不用怕太子了。”

謝欽快要嘔出一口血來,他在這裡被她氣得要命,她竟然還有心思插科打諢。

沈瑤見他一雙眼跟個黑窟窿似的盯著她不放,放棄了掙紮,她深呼吸一口氣,摸了摸鼻尖哂笑道,

“其實,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我之前的溫柔乖巧都是裝出來的,我不給你做妻子,是因為我做不好,人生苦短,我想以自己舒適的方式活著。”

“謝欽,你很好,你值得更好的人。我嘛,就如你說的,沒心沒肺,”她笑容依然那麼晃眼,隻是空空落落的,沒幾分真心實意,

“我知道你對我好,隻是有的時候我不知這種好是不是我該擁有的,即便眼下擁有,又能持續多久,我這人嘛,不習慣擁有,你瞧我,一個簡簡單單的包袱,便可行走四方,若是背得太多,我怕我走不動,我怕有朝一日我舍不得扔下.....又或者怕被彆人扔下。”

她單手抱臂,那張濃豔的臉洗儘鉛華,褪去一切偽裝,平平淡淡看著他,

“咱們當初說好,不束縛彼此,不是嗎?”

謝欽看著慵懶,散漫,透著一股倔勁的女孩,仿佛麵臨一堵密不透風的牆,無計可施。

他起身來到她麵前,眉眼欺近,“是因我尋你要契書,你怕被我拖住一輩子,所以急著離開?還是因為孩子的事,不好意思繼續待在謝家?”

沈瑤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勾勾盯著他,沉默片刻,問道,

“謝欽,你喜歡我什麼?”

她不是沒察覺到謝欽的情緒。

起先她隻當謝欽是因為孩子而遷就她,可這些日子謝欽表露出來的緊張與在意,讓沈瑤不得不正視,難道他真的喜歡她?

謝欽被她這麼一問,反而有些怔然,不知該如何回她。

沈瑤仿佛尋到了突破口,笑嘻嘻將臉往前一湊,“堂堂首輔大人,該不會也是貪圖美色吧?”

她除了一張臉能看,還有什麼?

謝欽被她眼底的輕佻和無畏給刺到,“我說一見鐘情,你信嗎?”

沈瑤睨他一眼,

“那還不是見色起意?再說了,你與我定契書時,不是很乾脆利落?那晚之前你不也避嫌得很?”

謝欽竟是無法反駁,感情的事豈是三言兩語說得清。

“見色起意也好,日久生情也罷,你無非就是不信我的真心,既如此,你不如留下來看看,看看我到底能對你多好,能不能成為你理想中的丈夫,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麼,難道怕賭輸了?”

這回輪到沈瑤無言以對,她又往床邊一攤,閒閒地靠在牆壁撥弄指甲,嘟囔道,

“明明有一勞永逸的選擇,我為什麼要賭?”

“再說了,你位高權重,我又無所依仗,萬一哪日你有新歡了,嫌棄我怎麼辦?我還不如尋個樣樣不如我的,本本分分過日子。”

謝欽目若寒霜,“沈瑤,你就是個懦夫!”

“是啊,你才知道啊。”沈瑤不甘示弱,

謝欽看不慣她肆無忌憚的樣子,狠狠箍住她胳膊,怒極,

“好,你走,我今日就放你走,明日我便去寧府提親,我娶寧英過門頂替你的位置,你滿意了嗎?”

沈瑤喉嚨一堵,眼底的光芒一瞬間斂儘,她甩開謝欽的手,眼神空洞又冷漠,看著前方虛空,“挺好,我也打算養一個山莊,回頭雇幾個能乾小夥子...”

後麵的話沈瑤沒說下去,謝欽已明白了意思。

沈瑤挪著身子下床,打算就這麼離開。

謝欽氣得眼眸猩紅密布,抬手一攔,將她整個人攔腰一抱,箍在懷裡,

“你把我謝欽當什麼?你以為我這兒是你想走就走,想棄就棄?”他目光又烈又恨,跟生了倒刺似的,

沈瑤被他從後麵箍住動彈不得,扭過身來,雙手抵住他胸膛,眼眸如同小獸似的狠狠瞪著他,

“我本就配不上你,我隻是個鄉下的粗鄙丫頭,我什麼都不會!”

她每一個字傷了自己也刺痛了他,她身子繃得緊緊的,仿佛隨時都能折斷。

這樣的沈瑤情緒已積蓄到了極致,心裡也脆弱到了極致。

明明難受,眼眸卻乾乾淨淨的,不肯滲出一絲淚來。

謝欽心痛如絞,不知如何安撫她,便俯身一推將她壓下去捉她的唇。

沈瑤不肯,彆開臉,他一口咬住她耳垂。

沈瑤惱羞成怒,抬腳去踢他,謝欽明明可以製住她,卻任由她發泄,沈瑤太明白他力氣有多大,以為他會閃躲,下意識往他猛踹了一腳,這一腳恰恰蹬在謝欽小腹,謝欽悶哼一聲,呼吸在她耳邊漸漸沉重。

沈瑤愣住了,停止了扭動掙紮。

屋子裡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消散。

力氣卸下,汗水瞬間滲出來,謝欽壓在她身上沒動,沈瑤幾乎喘不過氣來,空氣裡均是喘息的聲音,謝欽忍住痛在她上方撐起半個身子,凝望她白白淨淨的臉,嗓音沉啞,

“你哪裡不好了,你明明這麼聰明,險些從我眼皮底下溜走,你不知我多喜歡你,喜歡你身上這股韌勁,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你隻需要做你自己便好。”

沈瑤垂下眸,濡濕的眼睫輕輕顫著,就是不吭聲。

“你對我也有感覺,不是嗎?”

沈瑤麵頰發熱,彆彆扭扭轉動了下眼珠。

“你不是常說人生苦短,既然苦短,索性轟轟烈烈愛一場,又何必計較後果呢,契書我不要了,在你真正接納我之前,一直留在你手裡,這樣你也有了退路。”

謝欽捉住了症結所在,沈瑤心頭的枷鎖被崩開,她很不好意思,眼神瑟縮著不敢看他,半晌吞吞吐吐道,

“就是嘗試一下?一年半後若不合適我還能走?”

“你也不用走遠了,屆時太子的危險已解除,你就待在通州莊子,即便做不成夫妻,情意還在,咱們當個親人也不錯。”謝欽違心地許諾。

沈瑤磕磕巴巴點著頭,想到了更為艱難的問題,

“那...萬一有孩子怎麼辦?”

他不可能這麼久不碰她,沈瑤也沒打算讓他守活寡。

謝欽眼神鎮定而平靜,“我自有法子不讓你懷孕。”

一提到這個話題,周身空氣熱了幾度。

沈瑤麵色躁得難堪,“能萬無一失嗎?”

謝欽一錘定音,“若有萬一,孩子歸我,你時常來探望,你離開之後,我不再娶,有違此誓,我謝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說來說去,就是要賴著她。

沈瑤心被他灼灼的目光燙軟,

“好了...”她紅著臉抬手按住了他薄唇,僵硬道,“好端端的詛咒自己作甚...我...我答應你了。”

謝欽聞言如釋重負,溫柔注視著她,生怕她反悔似的。

沈瑤被他盯得手足無措,手指絞著他胸襟,小心嘀咕道,

“那可說好啦,你不拘束我,回頭可彆後悔。”

“不後悔。”

沈瑤滿意了,似乎為了驗證他的話,懶洋洋張開手,眉眼嬌嗔又靈動,

“我乏了,走不動,你背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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