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吃了沈瑤的辣子雞,味道出乎意料的好,謝欽不得不承認,
他有些饞。
到了翌日,他趕在申時三刻沈瑤還沒下廚前回了府。
沈瑤正坐在炕床上給弟弟繡腰封,她看了一眼外頭明晃晃的日頭,再瞅一眼坐在案後不動聲色喝茶的丈夫,他身上穿著一件湛色的直裰,風拂過帶來一陣皂角香,鬢角微濕,看得出來,方才在書房沐浴了。
來得早,又沐浴了....沈瑤隻能以為他想。
那張臉冷白如玉,俊得七葷八素。
還彆說,素了有一段時日,她也有些想。
沈瑤靦腆地喚了一聲六爺,又將繡帕慢慢擱下,冷不丁又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撞一塊。
謝欽看到沈瑤緋紅的麵頰,濕漉漉的眼。
這是想要?
罷了,要饞她的菜,總該給些甜頭。
謝欽起身二話不說將沈瑤抱上,直接往床榻去。
沒有言語,也沒有太多柔情,要得比較狠,沈瑤沒能下得了床,謝欽想吃辣子雞的計劃自然泡湯。
日子一晃到了三月底,天氣一下熱起來。
沈瑤擔心沈展夏衫不夠,給他做了幾身送去國子監。
衣裳收下,銀子照樣退了回來。
沈瑤心想,等著謝欽回來,得問一問他調教沈展進展如何。
午後她淺眠時,杏兒打廊廡進了屋,打量她睡得不沉,輕聲喚了一句,
“夫人,您醒一醒。”
沈瑤慢悠悠睜眼,見杏兒眼眶泛紅,連忙蹙眉坐起身,“怎麼回事?”
杏兒往前院指了指,
“夫人您去看看吧,今日立夏,宮裡送了兩箱賞賜下來,往年六爺大方,東西任由其他幾房的人挑,如今您進了門,這賞賜不該交由您處置嘛,結果程管家還沒將東西捎進來,就被二房的人攔了路,幾位少爺將筆墨紙硯給分走了,錦緞南珠又被那些少奶奶姑娘給拿走了,最後隻剩下幾匹湛色的綢緞。”
湛色的綢緞是給謝欽做衣裳用的。
那些人是絲毫沒把她放在眼裡啊。
沈瑤氣死了。
進門這麼久,她本著相安無事的原則,從不插手其他幾房的事,不成想那些人一個個都當她是軟柿子。
等到沈瑤帶著杏兒趕到前院,隻剩下兩個空蕩蕩的箱盒。
管家垂眸不敢迎視沈瑤,其餘謝家人癟癟嘴沒說話,也有人佯裝無事給沈瑤行禮,喊了一聲嬸嬸。
他們料定沈瑤不敢拿她們怎麼著。
沈瑤確實沒把他們怎麼樣,隻坐在廳堂喝茶,目光掠過他們手上的東西,笑了笑不說話。
大家更加有恃無恐。
等人散去,沈瑤臉色一拉,朝管事吩咐,
“去請侯爺回府。”
沈瑤平日和顏悅色,從不紅臉,下人不懼她,那程管事的怕她找謝欽告狀,立即跪下道,
“夫人,都是老奴的不是,箱子已經往後院抬了,卻被四爺和五爺攔下來,說是咱們六老爺許了他們筆墨紙硯,往年咱們主子愛護晚輩十分慷慨,老太太那邊也樂意瞧見幾房和睦,從未說個不是,故而老奴不敢攔他們。”
這話明著是請罪,實則是敲打沈瑤,彆將事情鬨大,回頭惹謝欽與老太太不滿。
沈瑤笑,“我是指揮不動程管家,那我親自去衙門見六爺。”
程管事滿頭大汗,這才迫不得已著人去給謝欽遞消息。
他不敢言明,隻吩咐小廝告訴謝欽,沈瑤請他回府。
謝欽不可能為點家務事耽擱朝政,忙到半夜方才想起府上來過人,路上便想沈瑤找他能有什麼事,定是與沈展有關,於是連夜又去一趟國子監。
好家夥,堂堂首輔在國子監碰了一鼻子灰回來,謝欽寒著臉踏進謝府,打算進書房換衣裳再去後院,不料卻見那俏人兒端端正正坐在書房門口。
謝欽吩咐過無故不去書房找他,沈瑤便沒進去,或是履約,或是賭氣,乾脆等在月洞門外。
謝欽看這架勢便覺得來者不善。
沈瑤站起身,神色如常朝謝欽屈膝。謝欽鬆了鬆官服的領口,皺著眉指了指裡頭,
“有什麼話進去說。”
沈瑤跟著他進去。
謝欽坐在桌案後,將捎回來的書冊擱在桌案,抬眸看著她,“怎麼了?”
語氣明顯有些不悅。
沈瑤在對麵羅漢床坐下,淡聲問,
“先前六爺與妾身說,夫妻榮辱與共,您掌外,我掌內,是也不是?”
“是。”
謝欽聽出不對,臉色鄭重幾分,“是誰唐突了你?”
沈瑤言簡意賅將下午的事告訴他。
說完細細打量丈夫的神色,想看看謝欽是否真覺得她小題大做,無事生非。
謝欽眉心一凝,他常年審案,自然明白這裡頭的彎竅所在。
他並不懷疑沈瑤所說,也沒打算盤問,徑直吩咐侍衛,
“以不敬主母為由,將程管家杖責三十板子,發賣出去。”
“其餘在場的奴仆,扣除本月份例,全部發去莊子上聽候安置。”
這番處置算得上嚴厲。
以後斷不會有奴仆敢以下犯上。
沈瑤放了心,看來謝欽是站在她這頭的。
這麼一來,這個丈夫還算明事理。
隻是還不解氣。
“僅此而已?”
謝欽聞言微微眯起眼,“你還有什麼不滿?”
沈瑤理了理衣袖道,“那些賞賜該怎麼說?”
謝欽沉默了,這牽扯謝家各房妯娌晚輩,鬨得不好看,但這個念頭也隻是在腦海過了過便被他拋去,他以前從不理會這些家裡長短,如今有了沈瑤,不可同日而語,
“你意下如何?”
沈瑤麵帶冷色,“將拿走的東西全部送回來。”
平心而論,這有點不近人情,畢竟是血脈至親。
但謝欽也隻是猶豫了一下,便認同道,“就照你說的辦。”
本以為這番處置安撫好了妻子,不料沈瑤也隻是冷著臉應了一聲,隨後無聲行了個禮,麵無表情離開了。
謝欽看得出來她還在鬨脾氣,這小妮子跟她弟弟一個德性,性子烈得很。
謝欽沒做理會,任由沈瑤走了。
他喝了一口茶壓了壓躁意,繼續忙公務,隻是到了半夜,心裡頭怎麼都不舒坦,他看了一眼後院的方向。
罷了,他怎麼能跟自己的妻子置氣?
她年紀輕,初來乍到受了委屈,使性子也在情理當中,謝欽說服自己,起身去了後院。
高臥在架子床上的沈瑤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悄悄勾了勾唇角。
她就是要叫謝欽知道,她不是逆來順受的人,她也是有脾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