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 67 章 番外平行世界 沈瑤VS……(1 / 2)

世婚 希昀 18737 字 9個月前

謝欽這一夜獨自在故吟堂的東次間門坐了一宿, 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翌日人渾渾噩噩起,先給老母請安再回朝廷, 機械似的在文華殿處理政事,一日下來幾乎沒開過口。

自謝欽還朝,鄭閣老等老臣又乾起了媒人的活計,私下想替謝欽張羅一房美眷,三年前謝欽娶沈瑤的事,對於京城世家來說無不惋惜,無論沈瑤如何, 在他們眼裡,謝欽這樣的人娶個鄉下女子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謝欽出征前與沈瑤和離,很多人是樂見其成的。

恰恰這一晚有宮宴,皇帝延請北征大軍的戰將攜家眷入宮赴宴, 朝臣作陪,鄭閣老趁機安排各世家女入宮,宴席上謝欽坐在皇帝下首,時不時有人上來敬酒, 這些都是跟著謝欽出生入死的將士, 不能不給麵子, 三杯下去, 人已微醉。

隻是他這人,麵龐一貫冷如玉,酒不上臉,乍然一眼看不出醉態。

席間門舞女助興。

那領舞一身海棠紅的絲質長裙,身姿妖嬈似柳條....在謝欽麵前款款擺動。

麵前的畫麵慢慢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臉,謝欽目光幾乎不由自主隨著那熟悉的衣擺移動。

回想以前,有同僚惦念家中妻子,恨不得日日早些下衙陪伴左右,他嗤之以鼻,不甚理解這樣的行徑,如今明白了。

這一日做什麼都沒滋味,腦海總有意無意劃過她的話。

她遇見了一個可心人,下月便要成親....

她要成親了。

今後便是彆人的妻。

一股錐心的刺痛竄上眼眶,酒氣上頭,猩紅漫溉。

大約是疼麻木了,他目光釘在一處挪不開。

宴後,兩名屬官將他攙出了慈慶殿,迎麵的涼風撲過來,謝欽渾身仿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打了個寒顫,稍稍尋到一絲知覺。

“謝大人,下官送您回府吧?”

謝欽神色恍惚地搖搖頭,“回衙門。”

他不想一個人回到那個冷冰冰的院子,回憶曆曆在目,處處都是她的影子,他怕沉浸其中,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和離是他的主意,她連夜就走了,他明知她無處可去,無家可歸,卻沒有留她,是想斬斷她一切的情絲,若是他真的死了,這樣沈瑤也能安安心心嫁人,他的目的達到了。

可惜他沒死。

每一場仗,他都抱著必死的信念,

一定要殺過去......

再撐一會兒.....

等這裡戰事消弭了,家裡那盞燈便可無憂無慮地燃著。

他寧可死了,也好過回來撲一場空。

謝欽這個時候才發覺,死不可怕,怕的是行屍走肉活著。

胸口的麻痹沒有絲毫減退,他回到衙署,坐在案後,繼續埋首公務。

喜歡不是占有,她過得好,他該要祝福。自己做的選擇就該承擔後果。

謝欽努力說服自己接受沈瑤再嫁。

剛批了兩道折子,門吱呀一聲被人小心翼翼推開。

門口站著一綽綽約約的美人兒,正是方才在宴席上的領舞。

謝欽神色平靜看了她一眼,有些莫名,“何事?”

美人兒含羞帶怯,悄悄往身側瞥了一眼。

鄭閣老身邊的一位屬官探出半個頭,笑融融道,

“首輔,方才陛下與鄭閣老見您盯著此女,恐她入了您的眼,故而遣屬下送來。”

謝欽愣了愣,旋即淡聲道,“出去。”

書童將門重新掩上,隔絕了女子不甘的目光。

謝欽這一夜醉倒了官署區,又是兩日過去,他不回府,老太太那邊便催,老太太給他張羅了好幾位姑娘,等著謝欽回去相看,如今的謝欽權勢比以往更甚,又生得俊美無濤,才華橫溢,沒有女人不想嫁,哪怕是十五歲的妙齡少女也嚷嚷求著家人去謝家說親。

老太太說是讓謝欽相看,實則是讓他挑選。

謝欽情緒從不外露,在外人看來,他依然在按部就班當值,唯有親近伺候的平陵曉得,謝欽失魂落魄,他委婉的把老太太意思轉達,謝欽漠然理了理衣袖,沒有回應。

下衙時,下了一場小雨,天色灰蒙蒙的,謝欽騎著上次那匹赤兔馬南馳,等馬匹停下來,方後知後覺到了九陽巷。他坐在馬背上,輕輕撫了撫馬背,這是一匹並不算十分雄壯的白馬,外形卻生得十分矯健俊美,這是謝欽在邊關替沈瑤挑的馬,馬匹挑好,才想起他與沈瑤已和離,他甚至不知她在何方。

這匹馬跟了他將近兩年,特彆有靈性,竟然載著他來到此處。

謝欽苦笑。

翻身下馬,想去上回借坐的茶館喝口茶,白色的牌坊下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說話聲。

“還要去黃州辦酒宴?”

“是,在這裡辦一場,宴請街裡鄰坊,回頭再去我老家黃州,我父母親朋都盼著我娶親,我總該領著你回去見見他們。”

空中的濕氣並未散,蒼穹明淨,迷離的雨霧打濕了她的鬢發,她抬手一縷,密集的鴉羽輕輕垂在眼下,似在權衡男子的話,她提著一個花籃,悠然漫步,想了一會兒,笑道,

“確實該去見你父母,正好我也多年不曾回嶽州,回去給他們送喜糖。”

黃州與嶽州隔江而對,離得並不遠。

男子聞言唇角綻開一抹笑,似是鬆了一口氣,“瑤瑤,謝謝你體諒我。”

他身姿修長,眉目溫潤如玉,狹長的鳳眼裡盛著如水般的溫柔。

看起來是一位清瘦又穩重的男子。

沈瑤正要抬眸回應他,卻見前方那顆老槐樹下立著一人,

一身廣袖玄衫,眉目清俊如畫,他牽著馬韁負手而立,晚風卷起他的衣擺,他像是一座挺拔的孤峰,生生與周身的康橋煙月割裂開來。

他目光似落在沈瑤身上,又似不是。

沈瑤怔了怔。

林豫順著沈瑤視線望過去,還是頭一回見到氣場相貌如此出眾的男人,林豫也稍愣了一下,待他回視沈瑤,沈瑤的眼已從謝欽身上挪開,衝他揚眸一笑。

“我明白的,見了你父母,在你祖鄉辦了酒,才算是正式成親。”

沈瑤見謝欽沒有打招呼的意思,也就乾脆裝作不識,畢竟一個是前夫,一個是現任,實在不好引薦。

二人緩步從謝欽身旁路過。

平陵垂首立在一側,悄悄打量了那男子幾眼,目光在沈瑤臉上轉悠幾圈又回到謝欽身上,卻見自家主子臉上如同罩了一層清霜,整個人似雕塑。

謝欽所有感官均在沈瑤身上,她的嗔,她的笑,她提著花籃下意識晃了晃,跟個翩躚的蝴蝶似的。

她也曾這樣在他的後院嬉戲穿梭。

窒息的痛漫上心口,謝欽胸膛像是被一顆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放手,談何容易。

謝欽也不知自己怎麼了,他不想回府,也不想去皇宮,就恨不得黏在這裡。

他什麼都沒說,平陵卻揣度出他的心思,就近擇了一家客棧,攙著謝欽住進去。

這一夜,他就坐在黑漆漆的窗口,望著沈瑤宅院的方向。

離得近一些,感受到她的存在,心中的麻痹感也能淡一些。

平陵實在是聰慧又狡猾,吩咐侍衛與另外一名小廝服侍謝欽,獨自出了門,他來到附近一家牙房,詢問可有宅子出賣,幾經周折,他總算購下沈瑤隔壁的一家院子,人家原是出租,可平陵價錢實在給的豐厚,又威逼利誘一番,對方最終無奈將宅子賣給了平陵。

平陵連夜遣人收拾宅子,又親自將謝欽一應用物搬來新居,待翌日謝欽從客棧醒來時,平陵忐忑地將人領著進了門。

正門與沈瑤的宅子並排而開,平陵摸不準謝欽願不願意與沈瑤打照麵,故而悄悄在側巷開了個偏門。

謝欽這一日無故曠朝,獨自在與沈瑤一牆之隔的空院子裡坐了一日。

沈瑤今日鋪子裡格外忙,又去市集采買,至下午申時方回府。

回到後院,主仆倆一個打水洗黃豆,一個準備磨豆腐,有說有笑嘮著家常,無非便是即將成親的事,忽然隔壁傳來一道簫聲。

這簫聲意境空曠幽遠,還帶著幾分離人的悲傷。

沈瑤與正在擔水的碧雲相視一眼,紛紛露出訝色,

“姑娘,這隔壁住人了嗎?昨個兒還沒瞧見人呢。”碧雲踮著腳想夠一眼,卻因圍牆高深草木蔥蘢,夠不著。

沈瑤也咂咂嘴,“誰知道呢,前不久我遇見他家老爺子回來,說是想租出去,莫非租出去了?”

“可能吧。”

原先這隔壁住著一家市井小戶,後來聽說兒子出息了,在京兆府當了個捕快,闔家搬去了城北,留下這間門老宅,這一年半來,時不時回來修剪花草拾掇拾掇,又或者夏日來納涼小住幾日,近來已有大半年沒瞧見人影,大約是真的租出去了。

沈瑤也沒多想。

不過聽這簫聲氣韻幽長,像是男子。

林豫也住在沈瑤隔壁,這是他在京城落腳的宅子,他老家荊襄黃州,家族生意繁昌,林豫主管北邊的生意,時常南來北往,當年就因住在隔壁,近水樓台一來二去與沈瑤熟了,方動了心思。

林豫府上有數位仆人,平日林豫不在,他們格外照顧沈瑤,現如今主子回來了,打算娶親,很多時候兩家一道用晚膳,沈瑤在用膳時順帶提了一嘴,

“我左邊搬了鄰坊來,不知是個什麼樣的人家。”

林豫停了碗筷道,“若是初來乍到過兩日該開門請客,與鄰裡打招呼,若沒有,我便擇日過去探望,結識結識。”

沈瑤說了一聲好。

這兩日沈瑤主仆路過隔壁門前,總要看一眼,那邊大門緊閉,沒有半點走門串戶的意思,隻是每日傍晚或夜色裡,總要聽到優美的簫聲或琴聲。

碧雲在窗欞夠頭勾腦,“說實在的,這位公子的琴音著實好聽。”

隔壁貼著圍牆正在除草的平陵聽了這話,揩了揩額上的汗,他主子當年可是詩書琴畫的奇才,高中後丟了這一手,一頭紮入政務中。

如今拾起來雖頗費些功夫,在尋常人眼裡那也是天籟之音。

林豫也聽到了簫聲,斷定是男子所為,心裡稍有些顧慮,便在翌日傍晚提著一壺小酒,攜兩盒節禮敲響了謝欽的門。

他是生意人,平日也愛結交,但凡遇見人總是要先客客氣氣打招呼,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

門一會兒被打開,露出平陵的笑臉。

林豫瞧見平陵稍愣,目光透過洞開的大門往裡探望,一身著青衣的男子席地坐在前方廳堂撫琴,正是那日在牌坊下遇見的男子,林豫行走江湖,看人還算有幾分眼力見,那日便覺謝欽氣度非凡,不成想既然是鄰坊,他立在門檻外長身一揖,

“聽聞隔壁搬來雅客,林某特來拜訪。”

謝欽遠遠地看他一眼,抬了抬衣袖,平陵將人引入。

林豫趁機四下掃了一圈,這院子他原先來過幾回,今日一瞧布局已大變,原先那些花花草草都給拾掇了,一些冗繁的布景也被移除,顯得庭院十分開闊大氣,乍一眼還以為是大戶人家。

他拾級而上來到前廳靠東的一間門亭子。

長案上備了一壺薄酒,一張焦尾琴,侍從將焦尾琴挪開,謝欽親自倒了一杯酒推了過去,

“公子雅量,謝某失迎,一杯薄酒賠罪。”

“哪裡哪裡,是林某造次,還望兄台勿要怪罪。”

一來二去,林豫得知謝欽姓謝,人稱謝六爺。

“不知六爺在何處高就?”

謝欽身上有一股文人的風骨,卻又沒有文人的酸腐氣,反而舉止投足雍容華貴,大開大合,有一種渾然天成的上位者的氣場,林豫自忖這些年做生意也頗有一手,在此人麵前卻不由自主生出敬畏之感。

這樣的人若結交了何嘗不是幸事。

林豫言談間門頗有些小心謹慎。

謝欽含笑搖頭,“一介閒人,不足掛齒。”

林豫便知他不願意透露身份,也不強求,又隨意撿了些院子裡的布置向謝欽討教,他曾到過江南,家中在江南也有彆苑,對江南園林頗有些見地,也是想借此與謝欽打開話匣。

謝欽果然上了勾,便問他做什麼,林豫說了幾處手頭的生意,比起謝欽的含蓄,林豫倒是很大方地介紹了自己,隻是二人說到西北邊關貿易時,謝欽多了幾句嘴,寥寥數語,林豫便發現此人深謀遠慮,其眼見遠在他之上,心底越發敬了幾分。

“聽起來六爺似乎對蒙兀與女真商戶知之甚深?莫非您深耕過邊貿?”

謝欽搖頭,“不過是認識幾位與朝廷打交道的商戶,不值一提。”

林豫認定這偉岸的男人非池中之物。

“說來六爺怎麼想著屈居此宅,林某雖無多大見識,卻看得出來此間門宅窄,容不下六爺智淵。”

謝欽眉峰微微一凝,露出蒼茫的痛色,

“來此,不過是懷念一人而已。”

林豫微愕,頗有些不解,卻又不敢多問,“原來如此。”

不料謝欽主動揭了傷疤,飲一口酒入肚,五臟六腑頓時火辣辣的,

“是我的妻。”

馬上要成為他的妻。

謝欽深深凝視林豫,眼角泛紅。

林豫見謝欽肯自剖胸臆,立即順驢下坡問,“您的妻子是....”

本以為他妻子已過世,卻聽見謝欽接話道,

“我棄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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