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故意挖了一大坨肉餡放到餃子皮上,捏了兩下,送到媽媽麵前。
“媽,包不上了,怎麼辦?”
“哎呀,你放這麼多餡乾什麼。”
媽媽接過餃子搶救,把姐姐的事拋在腦後。
包完餃子,許知意回房繼續畫畫。
十二點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寒商發來的語音。
“許知意,你現在在乾什麼?”
這個人,卡著十二點發消息過來,卻連句“新年快樂”都不說。
他孤零零一個人在楓市,不知道這個年是怎麼過的。
許知意用手機拍下麵前的電腦屏幕,給他發過去。
【在畫畫。你呢?】
寒商也發了張照片過來。
是整麵的玻璃落地窗,落地窗外竟然是一片大湖,沉靜的湖水倒映著滿天星光,遠處遙遙的,山脊的輪廓曲折起伏。
絕對不是楓市。
許知意問:【你在哪?】
寒商回的仍然是語音,好像一點都不想打字:“皇後鎮。”
許知意沒懂。
不過寒商又很快補充:“是新西蘭。楓市太冷了,我想找個暖和點的地方過年。”
他竟然跑了那麼遠。
寒商繼續說:“這附近都是雪山,有很多瀑布,是山上積雪融化的雪水,山頂還有湖,很美。過完年,我打算明天去學滑翔傘。”
許知意忍不住問:【你今天晚上一個人過年嗎?】
寒商的回複很快就來了,聲音帶著懶散的尾音。
“當然不是,怎麼可能。我這邊有一大群人,美女超多,我們正在一起吃飯。”
他這個年過得完全不像許知意想象的那麼寂寞。
長著他那樣的臉,花錢又大方,無論走到哪自然都有一大群人圍著。
許知意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回了個:【哦。】
寒商發來一條三秒的語音。
許知意點了點。
他說:“哦什麼哦。”
他沒再發消息。
就在許知意以為他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一段視頻過來了。
寒商應該是拿著手機,坐在轉椅上,慢悠悠地原地轉了一整圈,三百六十度。
還是他剛剛拍的那個房間,現在看清了,是間酒店套房,隻開著幾盞小燈。
他麵前的桌上插著瓶花,扔著張卡片,上麵手寫著“Happy ese New Year”,還有個白瓷盤,盤子上花瓣狀擺著十幾隻餃子,餃子旁放著的不是筷子,而是一副銀色刀叉,略顯奇怪。
房間裡隻有寒商自己,並沒有他說的“一大群人”。
寒商又發語音過來了:“花和卡片是酒店送的,我想吃餃子,不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大概是這邊的華人超市買的。”
他語氣不滿,“煮過頭了,不好吃。而且也沒有醋。算了,擺著看吧。”
估計他現在正蹙著眉頭。
門外傳來電視裡聯歡晚會的聲音,一片熱鬨的歌舞升平,隔著門,都能聞出爸爸在搗蒜泥,辛辣的蒜汁兌上醋,味道也熱熱鬨鬨的。
許知意媽媽喊她:“知意啊,出來吃餃子!不回來的不回來,回來的這個天天在屋裡貓著,唉。”
許知意不知怎麼,同情心一點點泛上來。
她發了個語音:“寒商,新年快樂啊。”
隔了一會兒,手機忽然震起來,是寒商打過來了。
不過並沒有也祝她新年快樂。
他說:“許知意,要不要過來和我一起學滑翔傘?你有護照麼?我幫你訂機票,費用全包。”
許知意:啊?
許知意有點跟不上他的思路:“我有護照,是以前辦的,可是我沒有簽證……學生也能申請到簽證嗎?”
寒商說:“當然可以,我幫你辦一下試試,給你出資證明,其實你自己也有存款和收入流水對不對?已經足夠了,快的話,開學前說不定還來得及。”
許知意有。這學期努力接稿,每個月收入都有大幾千近萬,全都存起來了。
可是,這也太瘋了。
許知意完全能想象得出,爸媽聽到寒商這種瘋狂計劃時,大吃一驚的樣子。
她才十八歲,一直都是好學生,爸媽的乖女兒,大過年的忽然要辦簽證,去遙遠的新西蘭,還是去找一個野到不行的男生。
想都知道,怎麼可能。
她的人生就像一條平緩的正弦曲線,一直在穩定可控的幅度內有規律地緩緩前進,而寒商的曲線卻歡蹦亂跳,一錯眼就不知蹦到哪裡去了。
她和他不一樣,不能一個人說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
許知意攥著手機,暢想了一會兒,才老老實實說:“我覺得應該是不行。”
寒商:“你害怕?不然你把手機給你爸媽,我幫你說。”
許知意嚇了一跳,連話都說不成句了,“不,不,不要!”
寒商似乎笑了一聲,“什麼事就嚇成這樣。”
他說:“我是說真的。如果你改主意了的話,隨時告訴我。”
客廳裡傳來爸爸的聲音:“知意,快出來,餃子要涼了。”
有人在扭門把手。
這回是媽媽,“知意啊,長律卡著點打視頻過來拜年了,你也出來給裴叔羅姨拜個年。”
許知意:“我媽叫我,我得走了。”
寒商也聽見了,“嗯。許知意,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許知意掛斷電話,攥著手機站起來。
手機在掌心還是溫熱的。
也許將來有那麼一天,也許十年後,二十年後,她也能像他那樣,全世界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自由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