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意扔下鍋鏟,嗖地衝進衛生間。
寒商默默地看她一眼,伸手扭了一下煤氣灶上的旋鈕。
灶眼藍色的火苗小下去了。
她待在衛生間裡半天都不出來,隻有嘩啦啦的水聲,大概是覺得放了一天不太乾淨,在重新給內衣過水。
寒商瞥了衛生間半掩的門一眼,無聲無息地拿起鍋鏟,輕輕翻了翻鍋裡的番茄炒蛋,又小心地把鍋鏟精確地按照原樣重新擺好。
隔了一會兒,再翻一翻,再重新擺好。
如是幾輪,許知意終於出來了。
她還是沒想起遺忘在熱鍋裡的番茄和蛋,拿著洗好的內衣,先回房間晾衣服去了。
寒商知道,她房間裡靠窗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掛著個小小的衣架,估計是和兩個男生合租,不太想把內衣掛在外麵。
鍋裡番茄滲出來的紅色湯汁沸騰了,熬煮著金黃的炒蛋,快收乾了,貼著鍋壁滋滋啦啦地響。
寒商迅速地用鏟子翻炒了幾下,放好鍋鏟,稍等片刻,重新把灶眼的火扭回到最大。
他時間估算得很準,半秒之後,許知意在滋啦啦的響聲中飛快地竄出房間,衝進廚房。
她完全沒察覺到異樣,一把抄起扔在台麵上的鍋鏟,火速翻了翻她的番茄炒蛋,順手關了火。
菜沒有焦,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寒商不動聲色地把盤子裡最後一塊牛肉送進嘴裡。
許知意去拿了個盤子,起鍋盛出來,聽見寒商好像在自言自語:
“下次我得把亂扔內衣這種不當行為寫進補充條例。”
“不當行為?”
許知意不乾了,提高聲調,“你,亂,親,彆,人——”
樓上傳來一陣那小兩口嘰嘰咯咯的說笑聲。
許知意壓低聲線,把話說完,“——你亂親彆人,才是不當行為吧?豈止是不當行為,根本就是變態。”
寒商轉頭望向她。
“那你呢?”
他一字一頓地問。
“你當初親我,就是失誤,我現在親你,就是變態?”
許知意卡頓了片刻,才說:“我當初那是發燒到四十度,腦子不太清醒,迷迷糊糊才親你的。”
她補充:“我那次要是沒發燒,根本不會親你。你呢?你也發燒了?”
她說,我那次要是沒發燒,根本不會親你。
根本不會親你。
寒商的眸色驟然暗沉。
他忽然推開盤子,整個人傾身過來,兩隻手撐在許知意兩邊的台麵邊沿,俯身向她逼近。
兩個人變成了麵對麵,又是個準備接吻的姿勢。
他離得這麼近,許知意沒處可退,儘量向後躲開,好像在練習下腰。
寒商下顎緊繃著,卻一臉混不吝,用氣聲輕飄飄地說:“我是親了。故意的。那你報警啊。”
“報就報。”
許知意被他激得順手抓起旁邊的手機,按亮屏幕,點開電話的圖標。
報警號碼是000,許知意一邊警惕地盯著寒商,一邊去找撥號鍵,手指一滑,按在了通話記錄的一個號碼上。
屏幕上立刻彈出撥出的界麵,上麵顯示著一行字:
【想睡女留學生的變態】
與此同時,寒商褲子口袋裡傳來一陣音樂聲。
他的手機響了。
兩個人都看清了許知意手機屏幕上的那行字,一起怔住。
音樂聲歡快地繼續。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好像響了一輩子,才終於進了語音留言。
許知意點了一下,寒商慢悠悠的英文傳來:【嗨,我是奧斯卡秦,現在不能接聽電話,請在滴的一聲之後留言……】
許知意結巴:“這個號碼是……是那個登廣告的變態房東的號碼……為什麼是你的手機?”
寒商一頭霧水:“什麼變態房東?”
“一個房東,在網站上登租房廣告,專門招年輕女孩,條件是要一起睡,還要麵試……”
許知意完全不能置信,“怎麼會是你?怎麼可能??”
寒商終於聽明白了。
“當然不是我,你還知道問‘怎麼可能’?許知意,你把我和誰的號碼弄混了?”
他倆的聲音太大,說的內容又很勁爆,樓上的嘰嘰喳喳聲驟然小了。
許知意嚴厲地豎起手指,對寒商比了個噓。
寒商抿住嘴唇,百口莫辯,忽然想出個理由。
他壓低聲音,“許知意,你憑良心說,我要是想和人睡,我用得著嗎?我犯得著嗎?”
口氣就像他是什麼色藝雙絕的男優,彆人都在排隊想睡他一樣。
他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許知意還是想抬杠,也用氣聲說:“說不定你就好這一口呢?說不定春天到了,你發情了呢?”
寒商被她懟得悶住。
許知意一邊跟他小聲吵著架,一邊用眼睛掃著手機上的通話記錄,上下瀏覽一遍,已經看明白了。
寒商的號碼下麵有好幾條通話記錄,有的接了,有的沒接,都是同一個手機號碼,和寒商的一樣,是04開頭,3666結尾,區彆隻是中間幾位數字不同。
這是到處找房的那天上午的通話記錄。
她當時急著上課,沒看仔細,把寒商的號碼當成了那個變態房東的,存在了通訊錄裡。
問題是,這說明,那天上午,寒商主動給她打過電話。
遠在她知道傑瑞有個遠房表哥奧斯卡秦都都正在出租房子之前。
許知意一直隻是懷疑,現在有了確鑿的證據。
有人明明早就拿到了她的手機號碼,還打過電話,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像架起簸箕撒上小米等著鳥上門一樣,處心積慮,一點點把她誘拐到了他的圈套裡。
許知意心裡全都盤明白了,才問:“我的手機號碼是裴長律給你的?”
她會這麼問,寒商知道,她都想清楚了。
原來那天她在電話裡罵的人是那個變態房東。
控方證據確鑿,否認也沒用,犯罪嫌疑人直接認罪。
寒商“嗯”了一聲。
許知意盯著他:“為什麼要幫我?”
寒商的兩條胳膊還撐在她身體兩側,把她環在中間,他在這麼近的距離看了她一會兒,扯了一下嘴角。
“當然是因為裴長律不在,順手幫好朋友照顧好朋友的好朋友,和你當初的理由,不是一樣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