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商識趣地閉嘴,沒再出聲,先把手裡的二十刀隨手放進門口的小盒子裡。
他進門從不忘記買票。
寒商用口型說:“要涼了。”
加了黃油的蒜香麵包一冷,黃油就會結成膩人的一坨。
許知意點頭,示意他把碟子放下,走回去拉過桌上的紙筆,飛快地寫:
【我沒告訴過他我們住在一起】
寒商跟著過來,看了一眼,從她手裡拿過筆,添了幾個字:
【我也沒有】
兩個人的想法完全一樣,更像在偷情了。
寒商放下碟子,像是要走,隨手拿起筆:
【我要躲出去回避一下麼?】
他都這麼問了,許知意反而不太好意思讓他走,接過筆,假裝大方:
【沒關係,不用】
寒商點點頭,拉過她的椅子坐下。
他留在這裡,有點麻煩,耳機倒是不漏音,他應該不會聽見裴長律說話,但是許知意自己說話要非常小心,不要露出馬腳。
好在裴長律聊的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話題。
他不再說係裡的勾心鬥角,換了話題:“知意,我十二月到悉市,到時候應該穿什麼?”
“十二月的時候,我們這邊就是夏天嘛,穿得涼快點,”許知意答,“但是晝夜溫差很大,晚上要出去的話,得有長褲和外套。我去年去看跨年煙火……”
椅子被寒商占著,許知意一邊說,一邊回頭看看床鋪,打算坐下吃麵包。
寒商卻伸出手。
沒用什麼力氣,就拉她坐到了他腿上。
寒商拿起筆,轉了一圈,隨手在紙上劃了幾個字:【坐這邊】
許知意嚇了一跳,臉騰地紅了。
她的腦子飛了,正在說的話也停了,對麵的裴長律等待片刻,覺得她沒有再繼續的意思,說:“信號好像不太好。你說看煙火怎麼了?”
寒商在紙上繼續寫:【你就當我是把椅子吧】
他“情人”的業務範圍十分廣泛。
坐在寒商腿上,還是生平頭一次,許知意心慌意亂,耳邊裴長律還在問問題。
許知意努力把思路拉回正軌。
“是,信號不太好,好像斷斷續續的,最近海底光纜總出問題。我剛才說,去年看跨年煙火的時候,我沒帶夠衣服,晚上凍得半死。所以你最好也帶一點能加減的衣服比較好……”
寒商動了動。
他把她更穩當地抱在懷裡,一隻手鬆鬆地攬在她的腰上,另一隻手幫忙把盤子拉過來。
他無聲地說:“餓了吧?吃吧。”
坐在寒商腿上。給裴長律打電話。吃蒜香麵包。
這三件事,誰也不挨著誰,放在一起,奇怪到不行。
許知意忙了整整一天,確實餓透了,咬了一口麵包,又喝了口牛奶。
裴長律沒有掛斷的意思,在繼續閒聊:“知意,你那邊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你帶我去。”
聽他的語氣,這次來澳洲,像是純粹過來玩的,可實際在想什麼,就不知道了。
可惜寒商在這裡,這件事不能跟裴長律深談。
“悉市好像也沒什麼特彆好玩的地方,有幾個沙灘很漂亮,但是天氣熱的時候,人太多了……”
寒商動了動。
他傾身向前,把一隻手肘撐在桌麵上,偏頭看著許知意。
這樣一來,兩人從原本鬆鬆攬著的姿勢,變成寒商的前胸緊貼著許知意的後背。
他身體的熱度一陣陣傳來,許知意瘋狂走神,對他用口型說:“我坐床那邊吧。”
寒商撐著頭:“不要。”
神態像在撒嬌。
許知意懂了。
這位隻有兩個月的“臨時情人”,正在跟電話那頭的“正牌未婚夫”較勁。
毫不知情的“未婚夫”還在瞎聊。
“人多沒關係,熱鬨。聽說澳洲的海很漂亮,我們到時候一起下海遊泳……”
許知意老老實實答:“我不要跟你下海,我怕被淹死。”
“有我在你怕什麼。”裴長律說,“記不記得小學的時候,我媽找了個遊泳教練,教咱們兩個一起學遊泳……”
許知意想起來了,“我那時候才六七歲吧?水那麼深,讓我們站在水裡的小台子上,我是真的害怕,一下水就抱住你胳膊,死活不肯撒手,結果我們兩個什麼動作都不能學,把教練氣得冒火……”
兩個人一起笑出聲。
腰上原本鬆鬆攬著的手忽然緊了。
寒商揚起頭,吻了一下許知意的嘴角。
親完不算,又偏過頭,輕輕啄她的脖子,嘴唇貼著她的皮膚,一路細細碎碎地吻過去。
許知意說到一半的話徹底卡殼。
許知意心知肚明,寒商表現得這麼反常,當然是因為裴長律,隻要掛斷電話就行了。
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忽然有點舍不得。
她繼續跟裴長律說話。
“悉市周邊有些小鎮景色還不錯,或者我們乾脆走得遠一點……”
寒商專心地侵犯她鎖骨間的小窩,嘴唇又向上滑。
他換了個姿勢,把她放在一邊的腿上,把她摟低。
裴長律:“好啊,我全都聽你安排,你是主我是客,我那些天的所有行程,包括衣食住行的安排,全都交給你了……”
寒商已經越過她的下巴,抵達她的唇角,耐心地用舌尖沿著她唇弓的形狀若有若無地描摹。
輕描淡寫,一下又一下。
許知意從不知道,寒商還會有這種樣子——
他半眯著眼睛,動作無聲無息,又柔情蜜意,輕柔無比,像隻勾人的貓。
兩人的呼吸一起重了。
麥就在耳機上,離得那麼近,裴長律好像聽見了,問:“知意,你在乾什麼?”
“我在……”許知意回答,“……吃晚飯。很辣。”
寒商的唇角無聲地彎起來,一口噙住她的上唇。
許知意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子。
寒商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仰著頭,不作聲地把這個吻加深,儘可能放緩動作,不發出任何聲音。
耳邊是裴長律在說話:“吃得那麼辣,小心胃疼,你的胃本來就不太好,自己還不注意……”
寒商控製住她的舌頭不放。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吃了不好消化的東西,能胃疼一整天,有一次還去醫院了……”
許知意搶回自己的舌頭,才有空檔深吸一口氣,說句話,“一點點辣,沒關係。”
一點點沒關係,不是一點點就很有關係。
寒商是全世界最頂級的辣油,許知意全身冒汗,臉燙得火燒火燎。
寒商放她說完這句,伸手重新固定住她的後腦勺。
裴長律那邊有人叫他名字。
“我有事得走了。那好,那我們就說定了,到時候見。”
許知意要掙開說話,寒商卻還貼著她的嘴唇。
“知意?”
“嗯,”許知意隻得這樣含糊地說,“到時候見。”
她掛斷電話,寒商就也鬆開她了,手從她腰上挪開,身體不再緊貼著,向後靠在椅背上,臉上全是毫不掩飾的得意。
許知意從他腿上站起來,“寒商,你真行。”
寒商微微揚眉,“怎麼了?本來就說好了,訂婚前這段時間,你是我的。”
他看一眼桌上被所有人遺忘,黃油已經凝結的麵包,“我們出去吃東西吧?”
“不要。”許知意說,“我還忙著。”
要交的作業還沒做完。
“好,那我去點外賣,你肯定餓了,我去找一家快的,讓他們馬上送過來。”
他站起來,忽然傾身過來,抱住許知意,親了親她的頭頂,才鬆開走了。
他今天異乎尋常地黏人,當然是裴長律刺激的結果,許知意倒是沒想過,裴長律竟然還有這種功用。
寒商很快就帶著外賣回來了,自動交了門票,問許知意:“忙什麼呢?我還以為你要畫畫。”
許知意的屏幕上正開著網頁,是個購物網站。
許知意把網頁往下拉,隨口說:“裴長律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是他的生日,我看看要買什麼生日禮物。今年倒是省事,不用千裡迢迢寄到美國了。”
身後的寒商安靜了好幾秒,在旁邊的床沿坐下,放下外賣盒。
他打開外賣盒,抬頭看看她刷的網站。
“許知意,”他悠悠地說,“買禮物這種事,還有一個多月,用不著這麼著急吧。”
許知意繼續刷,“看看沒壞處,有充分的時間挑,免得到時候來不及。”
寒商瞄一眼屏幕,把一份推到許知意麵前,“買皮夾這種,會不會太貼身了,顯得不夠莊重?”
許知意挑眉。
是送皮夾,又不是送皮帶,哪裡不莊重。
寒商補充:“我知道你們要訂婚了。可是越是這種時候,似乎越應該保持恰當的距離。”
許知意隨便往下翻了翻,“那你覺得送他點什麼比較好?”
寒商想了想,答:“送個鐘吧。”
許知意:“……”
寒商的薄唇裡往外蹦字:“鐘多好。個兒大,夠莊重,夠矜持,很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