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會顯然已經開了一會兒了，而且應該開得有些混亂。投影在幕布上的PPT被電子筆畫出了亂七八糟的紅線標注，兩塊大號插線板沒精打采地歪倒在會議室兩側，電腦線和其他各種電子設備的數據線散落得滿地都是。
除卻這些，她還看到了疲憊，每個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疲憊。
剛才準許她進屋的男人坐在主座上，他看起來已經年逾六十了，不過精神依舊很好，他身上穿著筆挺的淺綠色軍裝，肩頭上的肩章十分耀眼。
葉汐對肩章沒什麼了解，無法通過那些簡單的星星和花紋準確判斷對方的級彆，但也看得出他必定級彆不低。
對方也看了她一眼，然後露出了普通老人彆無二致的笑：“這位就是你們說的188戰士？”
“？”
葉汐懵逼：啥？
確信自己既沒長到“188”，也不是個“戰士”，葉汐覺得對方認錯人了。
不過隻是一句玩笑話，沒有糾正的必要。葉汐禮貌地頷了頷首，看到楊歌身邊正好有把空椅子，就跑過去坐到了楊歌身邊。
楊歌小聲給她介紹了一句：“那位是丁部長，中將軍銜，17號是他牽頭成立的。”
大佬大佬。
——葉汐望著丁部長，心生敬畏。
丁益國收回思緒，看向剛才正講解PPT的隊員：“你繼續吧。”
站在幕布旁的隊員點點頭，按了下手裡的遙控器，將PPT又翻了一頁：“這是星月公寓606、1306和1806的戶型圖，各位可以大概看一眼，稍後會有電子版發到各位的郵箱。”
這句話對葉汐來說沒頭沒尾，是以在短暫的遲疑之後，她雖然很不想在開會過程中竊竊私語，還是不得不跟進一下會議進度。
她拽了拽楊歌的衣袖：“沒聽懂，啥情況？”
楊歌略微偏過頭，聲音壓得很低：“是一個新的規則之境，目前觸發過三次，前兩撥都團滅，第三撥裡有一個我們的人，結果隻有她活著出來了，還瘋了。”
“這麼凶殘？”葉汐啞然，捉住疑點，“前兩撥團滅，怎麼知道一共觸發過三次的？”
她按照圖書館和購物中心的機製分析，認為如果他們都死在裡麵，外麵的人很難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甚至無從知曉他們是否進入了同一個規則之境。
楊歌解釋道：“這個規則之境的觸發機製比較特殊。每當這個公寓的606、1306和1806同時有人入住，並且剛好是7個人，就會觸發。”
“三套公寓同屬一個民宿老板，先後兩撥住戶住進去憑空消失，他就報了警。”
原來如此。
葉汐點點頭：“我明白了。”
講PPT的工作人員繼續說：“由於沒有可以準確描述經過的幸存者，我們現在對這個規則之境知之甚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規則之境非常凶險，可能不僅存在能直接讓人喪命的怪物，還會對人進行精神攻擊。”
楊歌另一側，肖冷就像完全沒聽到戶型圖會有電子版發到郵箱裡一樣，拿著一根簽字筆，一筆一劃地將三幅圖都畫了下來。
畫完他舉手示意了一下：“如何確定三個公寓通往的是同一個規則之境？會不會是分彆開啟了不同的規則之境，隻是時間點一樣？”
“不排除這個可能。”工作人員認可了這個猜想，神情變得更加無奈，“還是那句話，由於沒有可靠的幸存者，我們對這個規則之境知之甚少。”
“好吧。”肖冷嘴角扯動。
葉汐忍不住又跟楊歌小聲議論起來：“既然明確知道這三套公寓有問題，關掉不就行了？”
“民宿業務已經關了，四舍五入就是個凶宅，沒人敢住了。”楊歌說完看到葉汐眼裡的困惑，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想問為什麼關了我們還要進去嗎？”
“嗯。”
楊歌說：“丁部長的意思是，這個規則之境既然機製特殊就更要弄明白，說不準以後有用。另外，至今為止隻有這個規則之境是明確知道入口的，技術部門想借助這次規則之境做一些監測，那就必須觸發它。”
“哦……”葉汐連連點頭，表示理解。
一筆一劃畫戶型圖的肖冷握筆的手忽而頓了下，接著鼻尖微不可尋地動了動。
好像有菠蘿派的味道。
.
往後會議又持續了將近一個小時，雖然可用的信息很少，但大家要討論的事情還是很多。副本越凶殘，應急預案就越要做全，“如果這波人又全滅怎麼辦”“如果沒全滅但幸存者出現了其他問題怎麼辦”，各種情況都被一一擺出來進行了商討。
葉汐認真做了不少筆記，在會議最後舉手提了一個問題：“請問這次任務什麼時候開始？”
這一點在會議之初就提及了，隻不過葉汐當時還沒到場。講PPT的工作人員和氣地將PPT翻回第二頁：“明天中午12點進入，按照之前幸存者離開的時間推算，將在後天中午12點離開。”
後天，也就是10月8日。
葉汐明顯地鬆一口氣，工作人員不禁詢問：“怎麼了？請問有什麼事嗎？”
“沒有。”葉汐含笑搖搖頭，“我10月9號入職，怕耽誤時間。”
大家：“……”
這就是188戰士嗎？明明可以在17號實現暴富，卻非要去做幾千塊一個月的本職工作。
在確定大家沒有更多問題之後，丁部長宣布散會，會議室裡一瞬間被放鬆和嘈雜填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動手收拾起桌麵的東西，然後抱著電腦、本子陸續離開。
丁部長看了眼肖冷：“你出來一下。”
肖冷跟著他去了樓道，幾分鐘後丁部長直接走了，肖冷獨自回到會議室來。
楊歌意有所指地睇了眼丁部長離開的方向，問他：“有什麼事嗎？”
肖冷語氣慵懶：“老生常談——讓我照顧一下新人。”
說完他看向葉汐，態度很禮貌：“明天上午十點來17號集合可以嗎？也可以直接在附近訂個酒店，報銷。”
“我明天過來。”葉汐抿抿唇，解釋道，“我什麼都沒帶。”
“好。”肖冷點頭，視線下移，正好落在她手裡拎著的麥當勞紙袋上。
……菠蘿派的味道。
葉汐敏銳地注意到他的目光，然後沒過腦子就做出了動作，拎著紙袋的手晃了一下。
肖冷的視線跟著紙袋，也晃了一下。
下一秒，兩個人同時回神，葉汐的手僵住，肖冷的目光彆到彆處：“該下班了。”
“明天見……”葉汐正了正色，朝肖冷楊歌一起擺擺手，先一步溜了。
作為17號院的正式成員，肖冷和楊歌當然不能說走就走，兩個人都要先回辦公室再拿些東西。楊歌走在前頭，肖冷默不作聲地拿出手機，點開某個紅底黃字M標識的APP，尋找菠蘿派。
第二個半價，他很滿足地買了兩個。
第二天上午十點，葉汐準時到達17號院，辦公室裡忙忙碌碌的，楊歌到院子裡接了一下葉汐，索性就沒再進去。等肖冷出來，三個人一起上了車。
作為規則之境入口的星月公寓位於B市近郊，周圍五公裡內有好幾個小景點，日常可以滿足B市居民的周邊遊需求，法定節假日也適合外地遊客前來觀光。
這種需求導致附近的十幾幢公寓樓幾乎全是民宿，星月公寓是其中之一。老板莊女士是個剛四十出頭的乾練女人，葉汐他們到的時候，她專門到樓門口迎接了他們。
“辛苦了。”她態度很親熱地跟大家握手，含著一點點歉意。
肖冷噙笑：“耽誤您做生意了。”
“還好還好。”莊女士大氣地擺手，“這整棟樓都是我包下來的，三套房子出問題，暫時還承受得了，哈哈哈哈！”
……草。
葉汐石化了一下，楊歌仰望這棟二十七八層的高樓，深呼吸平複心情。
莊女士轉身刷了門禁，陪他們一起去電梯間。按照昨天開會時的安排，這次任務由三支隊伍一起分擔，其中一隊、五隊各出兩名成員，分彆入住606與1306，肖冷的三隊一共出三人，入住1806。
這七個人有正式成員也有“外包”，共同點是每個人都有特殊身份，沒有“平凡者”。
戰略組認為，在信息過於有限的情況下，特殊身份者擁有的道具多少能幫上點忙，或許能提高生存幾率。
公寓樓的電梯很快，葉汐在電梯廂裡放空了一下，沒過多久就聽到“叮咚”一聲，抬眼一看，已經是18樓了。
電梯門在輕微的機械悶響中打開，葉汐毫無準備地看到18樓的電梯間裡已經鋪了一地的線纜。一台灰白色的方形儀器立在與電梯間相鄰的過道裡，過道右側儘頭就是1806室。
看到肖冷，圍著儀器忙碌的幾個工作人員跟肖冷打了聲招呼：“肖隊。”
是他們的人？
葉汐目露惑色，楊歌解釋道：“這次行動聯動了科學院一起進行，他們搞了儀器，想看看在規則之境開啟的時候，能不能監測到一些肉眼不可見的空間波動。如果能監測到，他們下一步的方向可能是研究如何切斷規則之境與世界的聯係。”
“這樣啊……”葉汐露出敬佩。
規則怪談模式突然出現，每個副本都以解謎為主，所以不管是她自己還是微博超話基本都把重點放在了“如何解謎保命”的問題上。
而在同一時刻，科學界已經在緊急研究機器，琢磨如何對這個奇怪的模式追根溯源進行科學研究了。
論沉著冷靜思維縝密，還得是你們搞科研的哈！
“密碼鎖現在的密碼是四個0，我先設定了三天有效期，你們要繼續用的話隨時告訴我就行，我在後台可以直接延長時限。”莊女士站在1806門前向三人介紹道，頓了頓聲，又繼續說，“我不太清楚你們執行任務是什麼狀態，在屋裡隨便準備了點吃的。有那種盒裝的自熱飯、有一些點心，還有新鮮的菜肉蛋之類的，你們要用就用，廚具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