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她認為自己是“寵物猴”或者“留守兒童”,所以主觀認為屋裡鬨鬼,而消失不見的隊友們可能正在其他地方解密,大家會在達到某個進度的時候重逢。
但在發覺自己可能才是“鬼”之後,她轉換思路,便想到會不會隊友們正在這個副本裡扮演“人”,可能是“爸爸”“媽媽”“弟弟”,也有可能是其他角色,而她由於是“鬼”所以看不到他們。
如果這個思路成立,紅色小碗裡每天刷新三次、三天來各不相同、今天看起來在醬料上還有點發揮失常的餐食,或許正出自於她的隊友之手?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無法壓製。葉汐凝神片刻,當即決定先試探一下。
她於是先用麵包將醬料全刮到碗底的一側,然後撕下一條麵包皮,蘸著番茄醬在碗底寫下一個數字:17。
這次的隊友全部出自17號,看到這個數字,他們都會知道她是誰。
葉汐寫完將碗推回原位,自己用麵包夾著簡單和烤腸片美滋滋地吃飽。麵包片上殘餘的番茄醬讓這頓早餐的滋味變得更加豐富,讓她想到了平常叫麥當勞早餐的快樂。
“爸爸媽媽是愛你的呀……”
那個聲音又在腦海中響起,葉汐眼底一顫,咀嚼的動作不自覺地放慢,心底掠起一句戲謔:“彆自欺欺人了寶,爸爸媽媽明顯不愛你呀!”
吃完早餐沒過太久,嘈雜聲再次進入陽台,葉汐再度按照規則縮進角落,但這回,當對方離近的時候,她明顯地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
……雖然依舊看不見,可她感知到了有東西接近,好像空氣中出現了一片密度略有不同的氣體,她雖然抓不住,但能明確地感知對方的存在。
會是隊友嗎?
還是NPC、土著人?
疑問盤旋在葉汐腦海,可她看不到對方,當然沒辦法直接得出答案。
不過……
經過三天的觀察,葉汐越來越覺得,在她看不見對方的同時,對方很有可能也摸不透她的存在。
她從角落裡站起身,直覺告訴她應該正處於一個和對方差不多的高度。
她卯足力氣甩過去一巴掌。
“啊我去!”正晾衣服的楊歌一蹦三尺高,在客廳拖地的肖冷抬頭:“怎麼了?”
“好像……好像有人拍我!”楊歌心驚肉跳地逃離陽台,一邊跑一邊忍不住往後看,但什麼都看不到。
葉汐摒著呼吸,清晰地感覺到那團氣流在她的巴掌揮出去後迅速離遠,她皺了下眉,已發現的線索在心底連點成線。
轉眼間又到了午餐的時候。肖冷往紅色小碗裡放早餐時,作為“爸爸”的張昭和陳登宇很有自知之明地回避了,直到午餐前,張昭才出來轉了一圈,看到紅色小碗底下一碗底的番茄醬,按照規則倒進了垃圾桶。
邊倒還邊吐槽:“不吃番茄醬就算了,還在碗底抹得這麼均勻,是不是這個鬼不愛吃番茄醬,在暗搓搓抗議啊?”
肖冷正把兩盤炒菜端到桌上,聞言蹙了下眉:“我早上給‘鬼’留了暗號。”
張昭一愣:“暗號?”
肖冷:“嗯。我寫了‘188’,如果‘鬼’是葉汐,一定能認出來。”
張昭嘖嘴:“那看來鬼不是葉汐……那葉汐跑哪兒去了?”他說罷將碗放回原位,自己坐到餐桌前。
肖冷又說:“也有可能她根本沒看見字。”
規則之境連人的樣貌、日記上的字跡都能模糊處理,何況幾個番茄醬寫成的字?寫字溝通的模式又太簡單,假如“祂”將這個溝通方式完全切斷,似乎也符合邏輯。
幾句話的工夫,六個人都聚齊了,大家望著一桌佳肴搓搓手,曹怡興奮道:“好家夥三天了,我還沒見過重複的菜呢,肖隊真是優秀男媽媽!”
“……”肖冷不理會這種揶揄,沉默地磕齊筷子。
他今天依舊給自己做了一碟甜點,豆沙酥餅。外麵層層疊疊的酥皮烤得金黃,裡麵包裹綿密的豆沙餡,現在剛出爐不久,還是溫熱的,甜香味與熱氣一起飄在空氣裡。
他執起筷子剛要伸向豆沙酥餅,這個盤子被張昭一下子端開。
肖冷筷子夾空,頓顯不爽:“乾什麼?”
“你先彆急著吃,我提個建議,不一定對。”張昭把盤子舉在麵前,清了聲嗓子,“我覺得你如果懷疑‘鬼’是188,把這盤點心都給她,比寫字管用多了。一盤正常的點心,就算是‘祂’也沒理由篡改啊,對不對?”
“……”肖冷擰眉,“但有什麼用?”
“?”張昭眼睛瞪圓,“17號就連保潔阿姨都知道你愛吃甜食。”
肖冷明顯一愣,接著青筋暴起:“胡說。”說著伸筷子又要夾點心,張昭將盤子再度挪開兩寸,尋求隊友們的支援,“你們說是不是吧?”
肖冷不耐煩了:“我哪有那麼愛吃甜食?況且葉汐一個剛來的外包,根本不……”
“我覺得可以試試。”“我覺得張昭這招靠譜。”楊歌和曹怡不約而同地開口。
肖冷:“?”
張昭獲得認可一臉滿足,不等肖冷再發表意見,直接把盤子遞給了同樣是“媽媽”身份的楊歌:“你看好,彆讓他吃了。一會兒吃完飯我倆回避,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好說。”楊歌接過盤子,護在自己眼前。
肖冷:“……”
很無語。
葉汐從臨近中午開始就盯著紅色小碗在看,原本是想觀察一下在紅色小碗裡出現食物的時候會不會還有那團氣流靠近,好印證一下自己的判斷,可“祂”顯然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她隻覺得眼前恍惚了一陣,食物就已經出現了,其他什麼感覺都沒有。
葉汐歎了口氣,看向碗裡的午餐。
……怎麼是一盤點心???
她皺著眉拿起一塊掰開,還是豆沙餡的。
誰大中午要吃一盤甜點心啊???
這句彈幕閃過腦海,下一秒,閃電般的恍悟擊中她的思緒。
——肖冷會啊!!!
彆說隻是這樣一盤豆沙酥了,在購物中心規則怪談裡的時候,他同時買了奶茶、蛋糕還有蛋撻,那場麵簡直就是在逼胰島素加班。
這種離譜的吃法,出了他之外,她也沒再見過彆人了。
那也就是說,除非“祂”在刻意模仿肖冷的喜好誤導她,否則基本可以確定每天給她準備一日三餐的,就是她的隊友。
葉汐一邊吃了塊豆沙酥,一邊理清了思路。
首先,她今天的新發現是:她的力量在變強。不僅如此,她對其他“人”的感知能力也在提高。之前是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狀態,今天能看到一點點了,似乎也能摸到了。
誠然,她不能因為覺得給她準備一日三餐的是隊友,就覺得出現在麵前的是隊友,結合之前的經驗分析,土著人和NPC的存在不容忽視。
可經過今天的驗證她發現,對方的感知能力似乎比她更弱——在她打下那一巴掌之後,對方迅速遠離,說明那一巴掌是被感覺到了的。但除了那一下之外,對方好像完全沒察覺她的存在。
因此,對方更沒能力對她做什麼。
這也就是說,就算對方是土著人或者NPC,她也是安全的。而如果對方是隊友,她就更可以想辦法跟對方達成溝通,嘗試聯手解密。
謹慎起見,葉汐決定再與對方確認一下身份。
她數了數小碗裡的點心,一共12塊,完全夠用。
葉汐先快樂地吃掉五塊,然後留下七塊,六塊保持完成狀態,第七塊咬掉一口。
意思大概就是:咱們七個人一起進來,你們六個人是不是在一塊?隻有我是不一樣的那個?
是不是都沒關係,隻要有人能get到“七個人”這個信息點,也就差不多了。
晚上,葉汐收到了回應。
一碗肉丸粉絲湯擺在麵前,從左往右一次是兩個用菠菜汁染綠的肉丸、兩個用胡蘿卜汁染橘的肉丸、兩個平平無奇的淡白黃色肉丸,然後隔了一根細細的芹菜,芹菜那邊是一顆正常肉色的肉丸。
刻意的劃分讓葉汐看了一眼就有了大致判斷,再依次嘗過四種丸子,心裡的輪廓越來越清晰。
前麵的六顆丸子,雖然顏色各不相同,但都是雞肉糜製作的,隻有最後那顆是豬肉丸。
豬肉丸顯然是她,六顆材料一樣但顏色不同的丸子又是什麼意思呢?是他們六個雖然在一起但狀態截然不同,死了兩個汙染了兩個還幸存兩個,還是大家分組不同,每個顏色代表一組?
細節不重要。隻要確定有隊友,就可以先開始行動了。
葉汐興衝衝地熬到又一個23:00,首先拿著今天新出現的臟衣服去衛生間完成洗衣服任務,但在洗衣機開啟後,她沒有再急於離開。
很快,葉汐就感覺到幾股氣流同時衝到門口,她伸手在大約胸口高度的位置比劃了一下,信手一推。
張昭正詢問肖冷:“你說洗衣服的會是188嗎?”
“應該……”肖冷剛張口,一股力道直衝胸口而來,他驀地抬眸,緊盯空蕩的衛生間,“葉汐?”
葉汐沒有聽到這一聲喊,但她覺得對方應該感覺到了她的舉動,於是往外走了兩步,朝原先的位置又推了一下。
肖冷屏息,凝神關注周圍的每一分變化。在第三下推力傳來的時候對方明顯已經改換了位置,力量不再在他正前方,襲在了他的右臂上。
他有所領悟,若有所思地笑笑,往右邁了一步。
葉汐能感知到大家的存在,浮在空氣中的氣流並不明顯,她用力盯著看,盯得眼睛發酸,察覺到對方挪動,趕緊往後退開兩步,然後伸手再拍。
肖冷會意,追尋力道傳來的方向,再次前行。
麵前就是“兒子”的房間,他直接進屋,走到房屋中央,其他人紛紛跟上。
他們一起行動當然比單人要明顯,讓努力判斷氣流位置的葉汐輕鬆了不少,她驀然鬆了口氣,見他們再次停下腳,接著鍥而不舍地去拍。
就這樣,一行人被她一步步引向兒童床的床尾,葉汐在床尾蹲下,伸手比了一下和螺旋槳齊平的位置,又一次向氣流伸手。
肖冷蹲下身,注視著眼前。他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但這裡隻是床尾、牆壁和放電腦的小桌子形成的一塊空間,麵積不大,有價值的線索也不多。
很快,他的視線停在那個螺旋槳上。
和周圍一切靜止的家具不同的是,螺旋槳可以轉動。肖冷思索片刻,繼而又注意到螺旋槳的底座。
底座和床尾並不是一體,應該可以拆卸。
規則沒說不可以拆東西。
肖冷不假思索地上手,逆時針擰動底座。
“哢——”木質材料摩擦發出粗糲的響聲,底座很快被擰下來。肖冷探手摸進去,摸到那個圓。
在葉汐的世界裡,她並沒有看到螺旋槳被擰下來,也沒看到手鐲被拿出,隻覺得幾團不起眼的氣流在麵前停留了一會兒,就消失了。
……get到了沒有啊???
她在門口原地呆滯了一會兒,燈突然亮了。
第一天夜裡的心理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葉汐冷不防地戰栗了一下,深思熟慮之後覺得還是先離開這屋保險。
兒童房中,六個人各自找地方,或坐或站,圍著肖冷端詳那隻金鐲。
純金的鐲子大概有五毫米左右的寬度,上麵烤了五彩斑斕的琺琅漆,雖然是時下流行的工藝,但並不是流行的款式——其實在很多人看來,這種款式大概永遠不會流行,因為實在太不日常了,戴著一個大金鐲子出門,一方麵不夠安全,另一方麵由於黃金質地偏軟,還容易變形。
楊歌皺眉:“是‘鬼’引我們找這個的?什麼意思?”
陳登宇開始頭腦風暴:“是不是‘兒子’偷了這個鐲子栽贓給姐姐,導致家庭矛盾爆發,然後姐姐離家出走遇到危險了?”
這不失為一個思路。
可張昭提出了反對思路:“不對吧……這種鐲子明顯是女性才會買的,這個家裡的女性,除了‘女兒’就是‘媽媽’,可‘媽媽’看上去也沒啥地位……還被家暴呢,能有閒錢買這種鐲子?”
“這還真說不好。”崔哲搖頭,“我們之前辦過家暴致死案,不少家暴男在打人之後都會買禮物賠禮道歉。”
“這樣啊。”張昭皺著眉,拋出下一個問題,“那不管‘鬼’是不是188,她給咱們看這個是想讓咱們乾什麼呢?”
與此同時,葉汐又一次步入了那間簡陋的臥室。
昨天她在這屋的單人床下找到了一把桃木斧子,從而判斷自己可能是“鬼”。這算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可她也因為這個重要的線索跑偏了關注點。
——鬼怕桃木,所以她可能是鬼,這個邏輯沒有問題。
但桃木斧子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房間?是為了鎮壓她麼?那個房間是不是她住過的?
站在解開疑團的角度,這些問題才是更重要的。
葉汐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感覺略微有些棘手,因為這個房間真的很空,衣櫃裡一件衣服都沒有,她失去了判斷人物身份最簡單的工具。
她隻好把目光投向那個置物架。置物架也很簡單,上麵擺放的東西同樣不多,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擺件、兩本書,還有一些日常用品。
葉汐從擺件的風格初步判斷出,住在這屋的應該是一位女性。
她又取出一本書,是菜譜。另一本是宗教書籍,但翻了翻,看起來神神叨叨,有點像邪.教讀物。
除此之外,葉汐還看到了一整個針線盒,裡麵裝著五顏六色的線和粗細不一的針。
針線盒旁邊是一盒口服液,原本是十支裝,現在隻剩兩支,盒子上的適應症狀寫著“輔助治療婦女烘熱汗出、頭暈耳鳴、煩躁、失眠多夢等更年期症狀”。
更年期。
一個人物形象漸漸在葉汐眼前成型。住在這裡的是一位操持家務的中年女性,已經更年期,疑似信奉邪.教。
所以這個人不會是“弟弟”的同代人,那應該是“媽媽”。
“媽媽”的床底下為什麼會出現桃木斧子?
總要有個原因吧。
葉汐首先想到的可疑人選就是爸爸。
“弟弟”還是小孩子,她這個“鬼”應該年齡也不大,這個家裡除了媽媽本人,就隻有爸爸是成年人。
可是爸爸為什麼……
葉汐想不明白,短暫的踟躕之後,離開次臥,走向主臥。
她先前一直沒有在主臥過多停留,第一夜她被嚇到,第二夜在兩間次臥分彆發現了重要線索,思慮之間就將主臥忽略了,隻大致知道主臥的格局。
這回她走進屋四處翻找,最終停在臨窗的床頭櫃前,拉開抽屜。
躺在床上的陳登宇悚然一驚:“草,我身邊有動靜……”
葉汐的目光落在抽屜裡的那本書上。那本和符咒放在一起的書,有一個神乎其神的名字——《罪孽、懺悔與往生:幫你解決生活中的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