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星月公寓規則怪談(7) “媽媽”作為……(2 / 2)

陳登宇凝神:“爸爸失業了?”

肖冷繼續拋磚引玉地發問:“既然失業了,為什麼反倒願意在這個時候帶女兒一起去遊樂園玩?而且從弟弟的日記措辭來看,這趟行程應該很開心,也就是說,姐姐也真正玩了一趟,玩得還不錯。”

崔哲一懵,這回跟上了思路:“他們在討好姐姐?想讓姐姐乾什麼?”

“那,有沒有一個可能。”肖冷抬了抬手,原先被曹怡接過去的鐲子不知何時到了他手裡,“這個鐲子與‘媽媽的婚姻’無關,但的確與‘婚姻’有關,是‘姐姐’訂婚的三金之一?如果她肯順應父母的心願嫁人,或許能換取一大筆彩禮。”

這種分析讓還沒太經曆過社會的陳登宇覺得荒唐:“‘姐姐’才初三,頂多十五六歲吧?21世紀了,哪有人十五六歲結婚啊?在咱們國家這都不合法!”

“如果你沒去過經濟欠佳的偏遠山區,等什麼時候這些地方出現規則之境,讓張隊帶你去看看。”肖冷臉上沒有分毫嫌棄陳登宇的意思,不慍不惱地微笑著解釋,“那些地方資源匱乏、發展狀況低迷、教育水平欠奉,法律缺位是很自然的事情。你說他們不合法,他們有八百種方法繞過法律約束——比如先辦婚宴,等到二十二歲再去領證,你猜當地有沒有餘力每天到處檢查這種婚宴?”

——彆說是經濟欠佳的地方,就是B市這樣的大城市,也不可能到處查婚宴。

況且就算真的查了又能怎樣?這種事情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大不了連婚宴也不辦,直接關門過日子。弱者總歸是沒什麼力氣反抗的,隻能在絕望中認命,在絕望中被蠶食、被敲骨吸髓。

一股惡寒從陳登宇腳心泛起,貫穿血管,直竄腦門。

他突然明白了中式恐怖為什麼恐怖。這裡麵明明沒有任何刺激感觀的血腥暴力,但有卸不去的枷鎖、有難以推翻的陋俗。

這種恐怖是“吃人”的恐怖。這樣的鬼固然是鬼,但人也人不人鬼不鬼,一人一鬼站在一起的時候,人可以比那個鬼更可怕。

比起什麼簡單粗暴的血腥暴力,這種恐怖的後勁兒足到讓人喘不上氣。

肖冷沒有理會陳登宇那副“整個人都不好了”的樣子,手裡的日記翻了兩頁,慢條斯理的樣子好似在翻一本故事書:“對於沒獲得過什麼溫情的姐姐來說,那趟遊樂園之行一定十分難得,她那天大概很快樂。所以在‘爸爸’眼裡,自己的‘討好’已經夠了,他應該很快就將定親的事情直接告訴了姐姐,而姐姐不肯。”

楊歌深深吸氣:“所以在之後的日記裡,‘爸爸’和‘姐姐’頻繁爆發爭吵,甚至大打出手?”

肖冷緩然點頭:“後來姐姐離家出走——可能是真的,可能是假的。但總之再往後,她一定是死了,成為怨靈飄在家裡,讓人生畏。”

“爸爸心虛、媽媽自責,導致他們在與姐姐相關的事情上態度截然相反。但同時,他們又都想保護好兒子,所以兩個人都對千紙鶴的出現很緊張。”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

肖冷的視線落回日記上,修長的食指將日記又翻了幾篇,緩緩念誦最後那頁:“8月1日——離我的生日還有十天,媽媽答應我會在生日的時候會幫我把禮物送給姐姐。我說我想姐姐了,這本日記也要送給姐姐,媽媽也答應了。”

肖冷抬眸:“結合媽媽想讓姐姐往生這一點,媽媽會答應弟弟的要求,會不會是因為她本身也想給姐姐送一份‘禮物’?”

曹怡了然:“這個‘禮物’和媽媽規則裡想要好好保護的東西,應該是同一件東西?”

肖冷嗯了一聲,陳登宇揉起了太陽穴:“那這個東西到底是不是‘琺琅金鐲子’?這玩意兒從字數上倒對得上,不過吧……”

他撇撇嘴,心裡覺得如果按照剛才的分析,這個金鐲簡直就是姐姐的痛苦來源,他要是姐姐,大概未來八輩子都不會想見到這個東西。

肖冷道:“我認為不是。”語中一頓,又說,“但還是可以用【吉凶簽筒】驗一下。如果錯了,我們還有楊歌的【製定者】可以再給出一條線索。”

“試試吧。”曹怡舒了口氣,啟用簽筒,一邊在心裡默念“把金鐲燒給‘姐姐’是吉是凶”,一邊手裡把那個僅她自己可見的簽筒搖得飛快。

“啪嗒”,一隻竹簽飛出來,落在桌上。曹怡伸手去拾,大家雖然看不到她竹簽卻看得到她的動作,紛紛伸長脖子:“怎麼樣?”

曹怡:“……大凶。”

“唉……”左右兩邊,崔哲和陳登宇默契地頹然歎氣,感覺剛剛理順的思路又斷了。

曹怡自己也歎息,不無失落地示意楊歌:“來吧,【製定者】。”

楊歌無聲地將那張符合自己角色的“媽媽規則”擺在麵前,凝神啟用道具,幾秒鐘後一行細小的黑色開始在最後一條的下方顯現,慢慢變成清晰的字跡。

楊歌一臉期待地盯著,然後在某一瞬,期待垮掉。

她輕輕嗓子,清晰誦讀新增的規則:“11.在寶貝兒子生日之前,記得將█████燒給██哦。”

所有人:裂開。

新線索出現了,又好像完全沒出現。

崔哲倒不覺得這條線索完全沒用,在他看來推測能得到證實也很好,於是情緒尚可地分析道,“所以確實要燒東西,但不是鐲子,那看來我們還有東西沒找到啊?”他張望四周,“可房子這麼大,怎麼找?要不試試把屋裡的東西一件件都燒了?總得有一件是吧?”

楊歌忽而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這個舉動過於明顯,以致於她雖然還沒說話,大家已經都看過去。

“……”楊歌被大家看得噎了噎,掰著手指頭邊數字數邊啟唇,“‘錄取通知書’。”

說完張開手掌:“剛好五個字。而且‘女兒’初三,正值暑假,那就是正好初三畢業升高中的時候。”

“她學習很好,父母卻逼她早早結婚……這肯定是要輟學的呀!”

“她不肯,那她想乾的事情是什麼?繼續念書唄!”

“……草。”張昭趴到桌上,心情挺複雜,表情比心情更複雜,“你彆說……雖然這幾天連個錄取通知書的影子都沒瞧見,但我就是奇怪的被你說服了……”

“那咱找找看?”楊歌拿起那隻被肖冷撂在麵前的金鐲往桌上一拍,“講道理,這玩意兒藏那螺旋槳裡,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葉汐怎麼找著的。錄取通知書應該不能比這個更難找吧?咱們先試試,真找不到再想彆的唄?”

楊歌心想,頂不濟了就破罐破摔,真按崔哲剛才提的蠢辦法,一件件地燒了試!

桌上的五個人相視一望,空氣短暫地凝固了一秒,然後他們就好像受到心電感應的觸動一樣一拍即合,同時彈起身,各去各屋翻箱倒櫃。

如此整齊到有點搞笑的動作看得肖冷眉心跳了跳,他看向那隻安然躺在飯桌上的金鐲子,也在想:葉汐到底是怎麼找到它的?

會不會因為她是“鬼”,所以可以直接看到?

“祂”應該不會這麼好心。

那麼……

他如同入定般靜坐了幾分鐘,忽而站起身,走向“媽媽”的房間。

楊歌正在翻那個置物架,兩本書已經都從頭到尾翻過三遍了,這會兒正鍥而不舍地將每個小擺件都拿起來仔細檢查,生怕有哪個看似普通的擺件其實被挖成了中空,錄取通知書被卷起來放在裡麵。

看到肖冷,她連忙招手:“快來幫我!”

肖冷刹住腳:不對。

這是“媽媽”和“爸爸”分居後的房間,如果想藏東西,這裡雖然方便,但不安全。

因為這個房間的家具實在是太簡單了,東西也少,爸爸如果有心過來搜查,很難藏住。

那還有什麼地方?

他轉頭,望向幾米之外的主臥房門。

如果葉汐想到兒童房的小床是因為考慮到女兒和兒子的關係好,那“媽媽”作為成年人,可能會有更成熟更大膽的判斷。

比如“燈下黑”,比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肖冷足下生風地走進主臥,張昭和陳登宇正吃力地將床墊挪開,以便檢查床墊下麵有沒有藏東西。

肖冷看都沒看床墊一眼。

2米2乘2米的床墊讓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獨自挪動難度太大,況且事情發生的時候“爸爸”已經失業,天天待在家裡,這樣大的動靜他一定會察覺。

“媽媽”作為包攬一切家務的家庭主婦,會有她自己的優勢。

他打開衣櫃,看向裡麵的衣服。忽略僅有一層的單薄夏裝、省掉麵積太小的內衣內褲、再除掉貼身穿著太容易發現異樣的秋衣秋褲和比較修身、緊身的幾件,提著衣架將偏於笨重的風衣、大衣、羽絨服一一拎出來,扔在床上。

“你乾啥?”張昭頓住吃力挪床墊的手,陳登宇也停住,一起望著肖冷。

“仔細檢查一下這些衣服。”肖冷一邊繼續往外甩衣服,一邊說,“能直接摸到的口袋不重要,主要檢查夾層有沒有異樣。”

兩個人相視一望,眼底都綻開幾許恍悟,鉚足力氣將剛挪下來三分之一的床墊推回原位,然後坐到床上,按肖冷的意思開始檢查。

肖冷將最後一件外套撂到床上之後也加入了上手檢查的隊伍,三個人仿佛服裝廠裡的質檢員,近乎吹毛求疵地查看衣服的每一個細節。

過了大約七八分鐘,剛抓起一件男士短皮衣的陳登宇神情一滯。

他心跳快了兩拍,迅速將衣服拿到麵前,攥在上麵的手不敢完全鬆開,按在原位上很小心地挪動了一點,然後細細摸索。

很快,他摸出了個大概。

衣服內襯裡有一塊卡片大小的硬物,有些厚,像是一葉較大的紙張被折起來的感覺。

“……可能是這個。”他開口告知隊友,話說出來,發現自己連聲音都在顫。

在肖冷和張昭一起看向他的時候,顫栗著繼續檢查內襯的陳登宇近一步發現,內襯兩側縫線的針腳是不一樣的。

也就是說,其中一側曾經被拆開、又重新縫上過。

“我去拿剪刀!”張昭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衝到媽媽那屋,將針線盒裡的專用小剪刀拿了過來。

他來去如風的動靜有效吸引了楊歌曹怡崔哲三人,三個人有所察覺,一起跟了過來。

於是崔哲在眾人的注視下小心地剪開了縫線,剪出一段足夠一隻手摸進去的距離才放下剪刀,屏住呼吸將手探進內襯。

很快,他將裡麵的東西摸了出來,的確是一張折疊的紙。

紙頁有字的那麵被小心地折在了裡側,外側是淡黃色的。紙質很厚實,背麵透不出一丁點字跡。

崔哲的呼吸完全停滯了,懷著一種近乎崇敬的心態,小心翼翼地將紙一點點展開。

完全展開之後,所有人都看到,橫向使用的紙頁上方用一種非常嚴肅大氣的紅色字體寫著:錄取通知書。

下麵的內容是:

“██同學:”

“祝賀你被錄取為育良第一高中2023級學生。千裡之行,始於足下。育良第一高中將成為你綻放青春、成就夢想的地方。”

“請攜帶本錄取通知書及本人有效證件,於8月29日上午9:00-12:00,至育良第一高中報到。”

下麵是校長簽字,校長簽字的右邊是錄取通知書的簽發日期以及學校的公章。

整份錄取通知書看起來都沒什麼問題,除了被馬掉的名字。但名字的打碼方式和弟弟日記裡馬賽克一樣,看起來都是其實正常印著自己,隻是從他們的視覺效果裡被抹掉了。

“這個……靠譜啊……”崔哲顫聲。

陳登宇忙不迭地要下床,想馬上去把這張錄取通知書焚掉。腳剛踩到地麵,錄取通知書被肖冷抽走:“我來。”

世界通用規則裡說:“無論遇到怎樣的突發狀況,請不要忘了自己的角色。”

陳登宇的角色是“爸爸”,爸爸不讚同女兒上學,也不想讓女兒往生,燒通知書不符合他的人設。

此外“媽媽”置物架上的那本書裡還提到要把“執念之物”和“怨靈的名字”一起焚燒。肖冷拿了張黃紙,略微思考了一下,確定整個怪談沒有提到“女兒”的名字,便直接寫下:葉汐。

——到這一步他才明白,為什麼這個規則之境要讓三組人一起進來再單獨分走一個,而不是直接選四組毫無關係的參與者。

因為如果是那樣,就沒有人知道單獨消失的人叫什麼了。

肖冷按下打火機,橘黃與藍交映的火苗竄出來,觸及紙張迅速燒得凶猛。

他平靜地拿了一會兒,在它即將燒到手指的時候才鬆開手,殘餘的邊角落儘香爐,繼續緩緩燒儘。

陽台上,葉汐正在緊張隊友究竟有沒有get到自己昨晚的信息,麵前突然浮起一團火焰,一張紙在火焰中逐漸浮現。

“葉汐同學:”

“祝賀你被錄取為育良第一高中2023級學生……”

與此同時,周遭的一切開始破碎、崩壞,白色的光芒從碎裂的縫隙中傾瀉出來,迅速將葉汐包裹。

葉汐的身體懸浮起來,熟悉的感覺讓她以為自己正在離開規則之境,安然閉上眼睛,等待道具獎勵界麵彈出。

然而——

短短幾秒過後,白光不厚道地突然消失,葉汐一下子摔在地上,膝蓋最先著地,砸得咣當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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