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山洞,是我帽子先生的山洞~出於待客之道,我為你們準備了禮物~”
“但我其實不喜歡人類,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大多數人類~所以你們如果想把禮物帶走,需要證明自己~需要證明,你們是值得我喜歡的人類~~”
歌聲越來越近,唱到最後的時候,帽子先生已經出現在了火車頭的位置。石壁上懸掛的幾盞油燈自動亮起來,映照出它的樣子。
借著油燈黯淡的光暈,葉汐看到這是一頂造型經典的巫師帽,高高的,有個尖角,但由於太高,尖角彎折下來了一點。正麵長著五官,從形狀來看,是一副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它整個呈暗紅色,極暗極暗的紅,由於離得不遠,葉汐聞到了一點點鐵鏽般的腥氣。
……像是血的味道。
葉汐屏住呼吸,帽子先生繞著坐在第一節車廂中的張彬賓轉了一圈,落在了他的頭上,歌聲再度響起:“哦~~親愛的朋友你看看石壁~~”
兩側的石壁上有線條亮起來,逐漸形成完整的圖畫,一共四幅,分彆是紅、綠、藍、黃四種顏色,用簡練的線條畫出不同的符文。
紅色畫著的是一副長劍和盾牌,藍色畫著一本書,黃色的畫著一顆心,綠色則是一個人的半身像,托著腮,看上去在思考問題。
帽子先生在張彬賓的禿頭上繼續高唱:“禮物就在石壁後~哦吼~禮物就在石壁後~~它們代表四種品格,隻有很少人擁有~~”
“紅色是勇氣,藍色是智慧~黃色為善良,綠色為精明~~”
“哦我親愛的朋友~請告訴我,你想要哪個顏色的禮物~~”
“我、我……”張彬賓嗅到那股血腥氣,也感覺到帽子先生黏糊糊的觸感。
這種危險的感覺讓他緊張起來,好在他的腦子並沒有被嚇到停止轉動,一邊打著顫和帽子先生對話拖延時間,一邊思考問題:“能讓我想想嗎……我我我……我思考一下!”
“當然可以!”帽子先生高聲回答,表現得很大度。
張彬賓思緒飛轉,首先放棄了象征“精明”的綠色。
因為眼前的局麵很清楚,這位帽子先生絕對不會在他選擇之後就乾脆地把禮物交給他,必然會開啟一輪考驗。而相較於勇氣、智慧、善良來說,“精明”是一個更為抽象的詞,萬一帽子先生出個什麼沒有標準答案的情商類題目來考他,在這種緊張恐懼的氛圍下,他根本反應不過來。
於是張彬賓說:“我、我選善良吧……”
“哦~~好的,您看上去確實像一位善良的人,我的朋友。”帽子先生接著詢問,“那麼請問——”它拖了個長音,“一輛火車駛向岔路,岔路分為兩條,左側的路上有一個小孩子,右側的路上有五個成年人。現在,讓他們躲開已經來不及了,但讓火車駛向哪一方的決定權掌握在你的手裡,你的決定是——”
張彬賓:“……?”
葉汐:靠。
帽子先生的話音結束,一個虛幻的影像懸浮在張彬賓麵前。影像中正是帽子先生剛才描述的火車岔路口,左側鐵軌上躺著一個小孩,右側躺著五個大人。
同時還出現了兩個按鈕,也懸浮在張彬賓麵前。
帽子先生貼心地介紹:“按下按鈕,告訴我你的選擇——按下左側,火車向左;按下右側,火車向右。很簡單,對不對?我善良的朋友,你一定已經有了答案。”
“我、我我……”張彬賓近乎絕望,崩潰地轉頭求助同伴們,“我選哪個啊!!!”
但背後的遊客們,鴉雀無聲。第二節車廂的歐衛群和他發生了直接的視線接觸,也隻是拚命地搖了搖頭。
——帽子先生喜歡安靜。進入洞穴後,除非帽子先生主動與您開始對話,否則絕對不要擅自發言,不要與其他遊客交頭接耳,更不要打斷帽子先生與其他遊客的對話。
在這條規則的限製下,沒有人敢開口幫他。
“我我我我……”張彬賓隻好轉過頭去,他的光頭上再度滲出冷汗,帽子先生身上浸染的一些東西因此被融開了些,質感更黏膩了。
張彬賓齒間打著顫,儘量冷靜地思考。
如果在生活中真的遇到這種問題,他會選擇救那五個人,因為人數多。但考慮到這是個坑,他咬咬牙,反其道而行,按下了右側的按鈕。
“轟隆,轟隆——”火車在右側的岔路上呼嘯而過,飛濺的血肉撲向張彬賓,他尖叫著躲閃,但好在隻是特效,在眼前一晃就消失了。
“哦,所以你的決定是——為了一個孩子,放棄五條活生生的人命嗎?”帽子先生慢條斯理地說完,張彬賓整個人已然僵住。
他這種反應是完全有道理的,因為下一秒,帽子先生就近乎癲狂的暴怒了。
“虛偽!惡心!”帽子先生在他腦袋上怒罵,晃晃悠悠地扭動,“你這種人類,我見得多了!自詡善良,其實隻想讓自己心裡好受!”
帽子先生罵完,帽體突然收緊。猛烈的收縮力度讓葉汐覺得張彬賓的腦袋會被立刻擠碎,然而下一秒,一道白光亮起,帽子先生被向上彈飛!
它足足往上飛了好幾米,在幾乎要碰到上方石壁的時候才停下來。
而後飄飄悠悠地降落,直至落回張彬賓頭上。
落穩後,帽子先生深吸了一口氣,咬牙的語氣明顯在強忍怒火:“哦……是我大意了,你還有一位守護神。”
前方的黑暗身處浮現白光造成的文字,那行字是:“您的守護神是【許琳】。是否選擇讓她幫您抵擋危險?”
這行字所有人都看得到,當然也判斷得出,這應該是一位女士。
張彬賓則更加清楚這位女士究竟是誰——這是他的妻子。
和他在入園時猜測的一樣,他的妻子果然也將他選為了【守護神】,雖然他們是一大家子人一起來玩的,但他們夫妻還是達成了雙向選擇。
張彬賓用力咬了牙後牙:“是。”
白光形成的字跡頃刻消失,緊接著浮現的就是他妻子的畫麵。
許琳現在似乎也正在進行這個遊戲,人正坐在礦車裡,不過進度應該比他們慢,還處在礦車行駛的階段。
她對即將出現的危險毫無察覺,雖然緊張,卻在漫無目的地張望四周。
突然間,她雙目突然大睜!
葉汐這邊在畫麵裡看到許琳頭上多了一頂半透明狀的“帽子先生”,但這個帽子許琳似乎是看不到的。她隻是突然感覺到不適,雙手捂住頭,發出痛苦的聲音:“什麼、什麼……好疼!”
幾秒後,許琳的腦袋在外力的作用下嘭地爆裂!血漿與腦漿混合的液體濺射四方!
畫麵裡的遊客隊伍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發出驚聲尖叫。
畫麵這邊,他們看到的也不再是單純的特效了,濃稠的血液直接從畫麵裡濺出來,噗地噴在石壁上。
沒有人敢叫。
剛殺了一個人的帽子先生近在眼前,鮮血淋漓的規則讓他們求生欲爆棚,每個人都牢牢記住了規則:帽子先生喜歡安靜。
血漿是暗紅的,腦漿是白的。在石壁油燈的照射下反出淡淡光澤,蜿蜒著流淌延長。
“哦,真是一位稱職的‘守護神’呢……”帽子先生仍是那種抑揚頓挫的口吻。
說罷又看看張彬賓:“這位朋友也真是‘善良’呢!”
嘲諷得毫不掩飾。
葉汐抿唇,緊盯張彬賓。
血腥的畫麵把大家都嚇住了,由於不能發出聲音,他們這些圍觀者隻能保持“冷靜”。
可張彬賓作為直接導致對方慘死的人,似乎過於冷靜。
葉汐忽地想起他在樂園入口處向紅兔子提出的疑問:“那如果我綁定的人,剛好也綁定了我呢?”
這才猛然意識到,綁定機製裡還存在一個坑!
假如兩個人達成雙向綁定,那就意味著他們雖然都有可能保護對方,但也都有可能導致彼此的死亡。
在這種機製下,如果想將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中……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儘快送對方去死。
這樣就算自己之後也還有可能碰到危險,但至少不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對方推出去送死。
從張彬賓的冷靜來看,他恐怕在向紅兔子提問的時候就已經拿定了這樣的主意,早就決定用這種方式苟命了。
枕邊人居然是這種人,真可怕。
一股惡寒從葉汐心底滋生。
再想到張彬賓剛才選擇的竟然是“善良”,更加覺得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