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冷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出於職業需要, 他對“人”的特質很敏感。因此就算副本會變換參與者的容貌，他也很自信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不過，他拿不準她是不是也同樣認出了他。
葉汐說完關於服務員的事情，感覺屋裡莫名地沉默了一下, 心裡覺得大概是這事兒信息量過大, 他們可能需要事後認真討論再做打算, 便索性開始將4樓隱藏線的攻略：“還有4樓那邊, 有獨立規則, 也有和自助餐吧關聯的……”
“稍等。”肖冷頷首打斷了她一下，看了看那三位誌願者, 溫和道, “我還有很多事想問，你們可以先去吃飯？”
“哦好。”三個人一臉輕鬆地答應了。
“辛苦了。”肖冷目送他們出門, 等他們走遠一些, 他的視線轉到謝江臉上, “我們想單獨談一下。”
“？”謝江防心大盛, 後背一下子挺直, 目露不滿, “我們是一起的, 有什麼話不能當麵說？”
……一起的？
肖冷眼底滲出一縷凜光, 但很快恢複如常, 緩緩道：“我不會害她。”
謝江毫不退讓：“我怎麼知道？”
葉汐抿了抿唇：“沒關係，你回房間門等我吧, 我一會兒就來。”
“……你確定嗎？！”謝江覺得她膽子太大, 規則怪談裡怎麼能這樣輕信剛見麵的人？
但下一秒，他在心裡暗暗向自己強調了葉汐的實力遠高於他。
麵前這個人，看起來實力同樣遠高於他。
大佬之間門有事想私下商量, 不想帶他這個菜雞……好像很正常？
謝江悻悻地站起來：“那我去電梯間門等你，如果有什麼事，你給我撥一下微信語音就好。”
“好。”葉汐平靜地點頭。
肖冷無聲地吸了口氣。
謝江走出房間門，房門再度關上，與葉汐相隔一個小圓茶幾的座位空出來，肖冷很自然地從床邊挪到座位上，像是閒聊一樣地問：“男朋友？”
“不是。”葉汐啞笑，“隊友。”
“哦。”這個答案讓肖冷心弦放鬆，他沉默了一會兒，想了無數種措辭都覺得不太好，最終很簡單粗暴地吐出兩個字，“葉汐？”
葉汐毫無防備，嚇得頭皮麻了一下！
她一臉驚悚地看向對方，臉上寫滿芥蒂。
肖冷一瞬間感覺很泄氣。
然後她拋出了更讓人泄氣的疑問：“請問您是？？？”
“彆緊張。”他咳嗽了一聲，正了正色，“17號發現你進入怪談了。”
聽到“17號”這個詞，葉汐頓時放鬆。她之前已經見識過17號的一些小科技，下意識地在心裡合理化了自己被認出來的事情。另外由於17號保密部門的性質，她也並不擔心麵前這個人是外人假冒。
肖冷看到她腰背都明顯鬆弛下來，心情複雜地挑了下眉。
她又很客氣地詢問：“請問怎麼稱呼？”
“……姓葉。”他不知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的這兩個字，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介紹道，“在這個怪談裡，化名是王五。”
“那我們同姓啊！”葉汐一拍大腿，說完注意到他的後一句話，憋住了笑。
麵前的人化名“王五”、肖冷在購物中心規則怪談裡曾化名“張三”，而她在遊樂園用過“李四”，看來整個17號的起名水平都不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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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興街17號院。
酒店的突發狀況驚動了大半個17號，不少成員都在半夜就匆匆趕回來加班了。淩晨兩點多的時候，出外勤的成員陸續返回，任寧寧大步走進3隊的辦公室告訴副隊長楊歌：“入口已經全部封鎖了。一共253個，全部分布在酒店直梯裡。”
正忙於打印資料的張立平轉過頭：“253個？草，真瘋！”
是啊，真瘋。
已經24小時沒睡覺的楊歌灌了一大口咖啡：“肖隊和汐汐有消息麼？”
“還沒有。”任寧寧咬了咬牙，“不過現在入口已經封鎖了，沒有新的參與者進去，怪談應該很快就能結束……”
話沒說完，她止住聲音。
她原本是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楊歌，也安慰一下自己。說到一半卻意識到這話誰也安慰不到，因為怪談結束並不等於他們能活著出來。
楊歌歎了口氣：“各酒店的布控彆撤，萬一出現新的入口要及時反應。”
“明白。”任寧寧說完便離開了3隊的辦公室，去旁邊向其他分隊報信。
整個17號院不停有人進進出出，在夜色下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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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往溫泉酒店1121房間，交談又進行了近一刻鐘。
……肖冷開始後悔自己沒有直接挑明身份。
剛開始沒有說，往後就更不好說。不然她問他為什麼最初說自己姓葉，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他隻能將錯就錯。
與陷入懊悔的肖冷不同，葉汐在這一刻鐘的談話裡十分愉快。
因為他們聊出了攻略，想到了該怎麼摸清服務員底細的問題。這個“底細”一方麵是要驗證一下她的推測，另一方麵是要弄明白服務員陣營的規則。一旦他們拿到規則，就可以分析三方陣營有沒有可能打配合通關，如果能的話……
隻有“祂”受傷的世界就達成了。
不僅如此，對於計劃裡關鍵性的“工具人”，肖冷還有現成的人選：“有個藍衣服務員，我第一次見到他是昨天在室外溫泉區的時候，他對我明顯關注。如果他真的是玩家並且和住客陣營相對立，當時應該是想要我的命的。”
葉汐：“他叫什麼名字？”
肖冷：“不知道，但他對任務很積極，經常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啊……太好了！”葉汐了然，“那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一起盯他，等他動手。”
“嗯。”肖冷點頭表示自己會安排，葉汐覺得該聊得都聊過了，神清氣爽地站起身，“那我先回去了，有事微信聯係！”
“好。”肖冷拿出二維碼和她掃碼加好友。
大多數規則之境裡參與者的手機都沒信號，微信也不能使用。但在這裡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隻不過微信明顯和外麵是不互通的，看不到原有的聯係人，也無法給自己現實中認識的人發好友申請，就像是“祂”為這個空間單獨設置了一套微信係統。
因此在加好友的時候，他們就像兩個剛認識的陌生人一樣走了一輪申請、備注的流程。
肖冷的心情很複雜，最初下意識地腦補了一下“祂”的係統出錯，她會在離開怪談後發現他們的聊天記錄出現在她和“肖冷”的對話框裡，尷尬得腳趾摳地。
但很快他又開始期待這種事情發生。
葉汐走到電梯間的時候謝江正在不安地團團轉，明顯在不停想象她遇到危險，連她已經走近都沒注意。
她上前拍了他一下，他嚇得叫了聲，回過臉頓時鬆氣：“沒事吧？！”
“放心，沒事。”葉汐銜笑，和他一起乘電梯返回15樓。等了大概十分鐘，誌願者團隊裡能驗證汙染的成員來了，進門看了她兩眼就走，扭頭就往小群發消息：“驗證過了，1502的住客沒被汙染。”
……組織還挺嚴密。
葉汐感到一陣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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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一間門屬於藍衣服務員的辦公室裡聚了二十多個人，在一連串的唉聲歎氣之後，一個中年男人暴躁道：“操他大爺！他們住客陣營這算開掛吧？還帶所有人聯手建立聯盟的？真住酒店度假的會這麼玩兒？‘祂’長沒長眼睛啊？對這種情況不應該有點懲罰機製嗎？”
這一連串的吐槽除了不忿之外，其實也有根有據。很多人都記得在三天風暴結束後最先出現的那套世界基礎規則裡有一條是“無論遇到怎樣的突發狀況，請不要忘了自己的角色”。
——按照常規思路理解，“請不要忘了自己的角色”意味著參與者在副本裡必須做符合自己角色的事情。
現在住客陣營的做法吧……
怎麼說呢，好像可以算是違規，但換個思路又似乎很模糊。
就像剛才那個暴躁大叔說的，正常住酒店度假的客人不會這麼玩兒。可是假設是正常住酒店的情況，酒店應該也不會阻攔住客們互相加微信產生聯係。
不過討論這些細節是否合理其實也沒必要，現下重要的是“祂”顯然沒打算插手管這種情況。
所有人都感覺得到，在這個副本裡“祂”顯然很享受圍觀玩家廝殺。現在住客陣營的做法讓這種廝殺變得更加激烈，祂彆說插手阻攔，不暗爽都算厚道。
辦公室的角落裡，田晴晴垂頭喪氣地伏在辦公桌上，一句話都不想說。
在住客陣營的聯盟建立之前，她加入藍衣服務員陣營最初認識的三位隊友都已經完成任務離開了副本嗎，她自己的任務進度也拉到了8/10，離逃出生天隻有一步之遙。
但住客聯盟的建立將一切都打亂了，過去一天多的時間門裡她顆粒無收，如果這樣發展下去，她早晚要死在怪談裡。
可是……憑什麼呢？
她並沒有做錯什麼。在藍衣服務員的房間裡有很多凶殘的道具，可以通過要人的命來提升任務進度，但她從來沒有用過那些，從最開始到現在，她一直在按部就班地用拉受汙染住客加入藍衣服務員陣營的方法完成任務，做過的最過分的事情也不過是在對方門口擺放天使雕像主動讓對方受汙染而已。
被她用來完成任務的每個住客都還有存活機會，可現在她卻要被搞死了。原因隻是主科陣營突然空降了一個組織者開始團隊作戰，弄得他們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