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說不清的快意讓周曉姝露出笑意,屍群圍堵讓這抹笑顯得妖異。
不經意間,她的視線掃過斜下方,注意到旁邊窄床床尾處的名牌。
……那原本應該是張空床,因為上麵並沒有白布,而且很乾淨,沒有分毫躺過的痕跡。
但床尾處的名牌上寫著一個名字:
“周鑰”。
這是她在這場怪談裡的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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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吃完早餐,葉汐和陳曉燕一起再度去往門診樓。她們在分診台見到李叢,由於已經在怪談裡見過兩麵,李叢雖然沒認出葉汐是自己的同事,還是互相打了個招呼。
和李叢同行的還有朱丹丹和馮理樹,他們和葉汐完全沒見過,沒多說話,自顧跟護士分診蓋章。
葉汐打量李叢,他的臉色很差,皮膚泛出不正常的青白,還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葉汐問他:“昨晚沒睡好嗎?”
李叢“嗯”了聲,打了個哈欠:“做了一夜噩夢,夢裡一直做實驗,特彆累。”
“……聽起來就很累。”葉汐失笑。
幾人陸續辦完分診,一同往電梯間走,走到的時候電梯剛好走一樓,李叢三人不動聲色地放慢腳步,想讓葉汐和陳曉燕先進電梯,葉汐卻先一步停下來。
她看看李叢的手腕:“防備看一下你的手環嗎?”
——李叢的手腕上空的,看不到手環。
“哦……”李叢忙挽了一下衣袖,將滑到小臂上的手環褪到手腕上。
是黑色的。
按照住院樓規則,戴黑色手環的患者第二天早上9:00要進行手術。
走門診樓的規則裡,戴不同顏色手環的患者不能一起乘坐電梯。
葉汐抬了抬自己手腕上的手環,笑道:“你們先走吧,我等下一趟。”
李叢好像這才想起那條規則,沒說什麼,直接走進電梯。
電梯門在葉汐麵前關上,她微微凝神,若有所思地問陳曉燕:“你說,他剛才說忘了手環顏色的問題,還是故意的?”
陳曉燕不寒而栗:“故意的說什麼意思?!”
“不好說。”葉汐慢慢搖頭。
她不清楚和黑色手環的人一起乘坐電梯會發生什麼,但可想而知不會是什麼好事。
……但手環的存在感太低了,可能很多參與者都會忽略這一點,在乘坐電梯時不一定會想起核對手環。
葉汐沉吟片刻,說服陳曉燕和她一起回了住院樓一趟。
剛才她們出來得早,原本是想錯過人流高峰,早點做完檢查早點回來。現在折返回去,正好趕上不少參與者要去門診樓的時間。葉汐這電梯間找到昨天有一麵之緣的宋詩和吳深,故意提高聲音跟他們聊:“這門診樓坐電梯到時候,你們要注意看一下同行者的手環啊!我剛剛一不留神差點跟黑手環的一起坐電梯,好險!”
這話引得其他參與者紛紛側首看她,若有所思的樣子。葉汐見大家注意了這件事,暗暗鬆一口氣,和陳曉燕返回門診樓做檢查。
半個小時後,電梯在門診樓三樓打卡,兩個中年人剛邁進去一步,立刻又退了出去。
朱丹丹看著他們,按住電梯門:“不上嗎?”
“不上不上!”其中一個擺手,“沒看見手環,我們等下一趟!”
“……”朱丹丹無話可說,隻好關上電梯門,看向馮理樹和李叢,臉色陰沉,“這怎麼辦?”
他們昨夜這太平間遇險,被屍體撕咬斷氣,雖然後來又突然“複活”,但現在其實已經算是“死人”了。
朱丹丹當時就發現自己的臉色很不正常,胳膊上還起了屍斑,所幸有長衣長褲的病號服遮著,從外麵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們還有記憶、有思想,所以這種身體上的轉變雖然嚇人,但還不至於讓他們完全崩潰。三個人一起緩了半晌,然後開始環顧麵前的房間——周圍躺滿屍體的床和櫃子都已經消失不見,恢複了他們剛進來時的一片空蕩,就好像剛才他們經曆過的恐怖場景都隻是錯覺。
同時,角落裡那道門也重新出現了,他們小心地走進去,發現自己先前的判斷沒有錯,這裡果然是一間辦公室。隻不過燈雖然亮著,卻沒有醫生值班,一本文件夾攤放在桌麵上,上麵夾著的是一張表格。
懷著“來都來了”的心情,他們去看了那份文件。
……於是便發現文件表頭寫著“遺體捐獻者名單”,下麵寫著他們三個的名字,往後是詳細的時間表。
在時間表裡,他們三個要在“4月6日”被摘除腎臟、“4月7日”摘除肝臟、“4月8日”摘除腸胃……
一共七天的日程,最後兩天是心和腦。
牆上的電子日曆顯示的當前時間為“4月5日淩晨2:00”。
也就是說……距離他們開始被摘除器官,還有一天多。
接著,馮理樹第一個注意到手腕變成了黑色,繼而想到:“規則上說戴黑色腕帶的患者要在第二天進行手術……其實是作為遺體捐獻者被摘除器官?!”
三個人不寒而栗。他們現在“死亡狀態”可能隻是怪談的一種遊戲模式,可能隻是象征某種狀態,並不是真的死了。
但如果所有器官都被摘除,那就真沒救了。
“沒有破局方法嗎?!”朱丹丹的聲音變得尖銳。假如周曉姝還在這裡,這個聲音應該會讓起朱丹丹霸淩她時的刻薄語調。
李叢慌張地往後翻那個文件夾,翻了幾頁,還真找到了有用的東西。
“‘如有人替代捐獻者捐獻相應器官,則捐獻者器官保留’……”他怔怔地念完這句話,繼續往下讀,“‘捐獻處位於住院樓7樓,向全體醫護人員及捐獻者開啟,門診樓電梯與住院樓7樓互通’。”
四下靜謐,三個人怔送地對視了幾秒,拔腿跑出去,奔向電梯間。
他們原本想驗證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去7樓,反正“遺體捐獻者”明顯不能再算作“患者”,沒有醫護一起坐電梯也沒關係了。
然而到電梯間剛抬頭,就看到麵板上顯示數字“7”,也就是說,電梯現在正停在7樓。
是真的……
原先在所有人眼裡這個樓都沒有7樓,但現在不僅有7樓了,而且他們還看得到。
同時,“門診樓電梯與住院樓7樓互通”……這個設定雖然十分離奇,沒有一點點合理性可言,但言簡意賅地為他們指明了玩法——想辦法從門診樓帶其他患者去7樓捐獻器官,他們就能保住自己的器官。
三個人本來覺得這不是很難,但大家的警惕心竟比他們設想的高了很多。
整整一上午,他們一無所獲。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明天他們就要被噶腰子了。
這個危機看似給他們留了七天時間,其實根本沒有那麼久。假如副本裡免除痛感之類的特殊狀態,他們或許還能撐兩三天。如果摘除器官的一切副作用都會出現,那麼明天早上九點對他們來說就是結束,接下來幾天他們隻能在絕望中等待死亡。
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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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診樓4樓,葉汐在走到驗血窗口的時候終於理清了思路。前麵排隊的人剛被護士指引去同層的某個收費處繳費,輪到葉汐,她不等護士開口就問:“我身上的錢都交押金了怎麼辦?”
護士聽到她的話,明顯噎了一下。
門診樓規則5:除驗血外,奔樓的一切檢查項目均不單獨收費,將直接從您的住院費用中扣除。
——這條規則葉汐先前一直拿不準到底存不存在問題,直到剛才,她想到一個細節。
大家按照護士的要求去交押金是在剛進入副本的時候,那時大家不知副本裡除了住院樓還有門診樓的存在,更無從知曉這條規則。
那麼至少在理論上,會有人把所有錢都拿去直接交押金。進一步說,如果某一場怪談裡有人直接站出來挑大梁,大家討論之後全都全額存押金也有可能。
……如果這條“抽血要額外交費”的規則說真的,大家一旦全部存錢,整個怪談就在這一步卡住了。
經曆過這麼多怪談,葉汐還沒見“祂”搞出過這麼大的烏龍。
所以根據這一點反推,她覺得這條規則大概率是假的。
因此她直接向護士拋出了疑問,護士噎了半天,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那……那直接從住院賬戶上扣費也可以。”
說完她接過葉汐遞過去的單據,啪地蓋上了“已扣費”的章。
這個流程和其他直接扣費的項目就一樣了。
“3號窗口。”護士給她指了下方向。抽血窗口就在她們的斜對麵,3號窗口是其中一個。
接下來輪到陳曉燕,作為一個稱職的腿部掛件,陳曉燕不用葉汐多說,自己就學會了:“……我的錢也都交押金了,麻煩直接從住院賬戶裡幫我扣費吧!”
護士沒說話,繃著臉蓋完章:“4號窗口。”
“謝謝!”陳曉燕接過單據,一路小跑到4號窗口。
同一時間,先前被指引去額外交費的患者在一通七拐八拐之後終於找到了那扇貼著“財務室”標識的門。
她敲了敲門,裡麵沒動靜。她嘗試著擰了一下門把,見能擰動,就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您好?”她在辦公室裡左顧右盼,猶豫著出聲。
沒有人回應,但在她側後方響起了輕微的哢啦聲。
“有人嗎?”女生又問了一句。
門邊立放的骷髏骨架緩緩抬起手,探向她的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