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裡貼著各式各樣的海報, 婦科男科體檢人流抗癌保健品應有儘有。
在最初看到這些海報的時候，很多參與者都和葉汐一樣在心裡默默吐槽這個醫院的不靠譜畫風，但三天下來大多數人都已經對此麻木, 葉汐也一樣。
海報而已，即便在怪談裡，這也不是第一次出現了。購物中心、遊樂園裡都有海報張貼, 就連育良一中的樓道裡也有幾張補習課的海報宣傳。
但如果仔細想, 這裡的海報其實是不太一樣的。
一方麵是出現頻率過高——不僅遠比其他規則怪談裡海報的出現頻率高, 就算和一眾以割韭菜為職業目標的莆田係醫院相比，這裡的宣傳海報也還是過於多了。多到像是生怕患者注意不到, 十分刻意。
另一方麵，雖然那些海報的內容基本都和現實中常見的割韭菜項目相吻合，但其實有一項並不是。
那就是體檢。
在現實世界，婦科、男科、人流這些類目能為莆田係醫院創收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在很多人眼裡去看這些科室丟人, 不願意在正規醫院留下這類就診記錄。癌症相關也能吃香是因為人類尚未攻克癌症，患者絕望之下難免病急亂投醫，企圖尋求“偏方”、“神醫”的幫助, 為自己謀求一線生機。
但體檢，從來不是這種醫院看好的項目。
因為能做體檢的地方太多了, 很多正規醫院都設有體檢中心，此外還有很多私立的體檢機構也很專業。體檢項目的收費標準大家也基本都心裡有數, 一個項目浮動幾十塊一百塊還算正常，收得高了誰都會覺得不對勁, 對於莆田係醫院而言沒什麼亂收費的空間, 自然也就沒有開設的必要。
但這家醫院的宣傳海報裡是有體檢的。
“全身體檢，保您平安！原價69999，限時特惠1折, 僅售6999！數量有限，售完即止！”
葉汐停在這幅海報前，看著“保您平安”那四個沉吟了一會兒，啟動了【提詞器】的最後一次使用機會。
第一個提示詞在葉汐麵前慢慢浮現：“健康證明”。
然後是：“虛假”。
第三個是：“公認”。
虛假但公認。
葉汐的底氣多了一些，看了眼側前方檢查室裡的醫生，她上前敲響房門。
醫生正給前一位患者做檢查，隻顧得上回一下頭，葉汐直接走進去，打了下腹稿，開口道：“您好，為看到這裡能做全身體檢？結果多久能出？”
醫生的手一頓，轉過臉：“對，一般24小時內出結果，你要做嗎？”
葉汐點點頭：“我入職需要一份體檢證明，您這邊的體檢結果，一般公司承認嗎？”
“好了，可以走了。”醫生和剛做完檢查的患者說了句話，接著回答葉汐的問題，“當然能，我們這是正規體檢。彆說入職，就是保險公司都要承認的！”
葉汐不動聲色：“那咱們醫院這邊也認嗎？”
“當然啊。”醫生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手指輕敲桌麵，欲蓋彌彰地強調，“我們可是正規醫院，連自己的檢查結果都不承認，這不是胡鬨嗎？”
葉汐：……嗬嗬。
她抿了抿唇，意有所指地又說：“但我覺得自己身體不太好，您這邊的體驗結果如果會導致我不能入職，我還是換個地方做吧。”
醫生看了她一眼，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單據，寫了幾行字然後簽名，邊寫邊說：“放心，你這麼年輕能有什麼大病？肯定挺健康的，這個我打包票。”
葉汐明確地感覺到，醫生仿佛跟她對了一輪暗號。
翻譯一下就是：
“我入職需要完全健康，你們能給我完全健康的體檢結果嗎？”
“沒問題，放心。”
葉汐瞬間釋然。醫生寫好單據遞給她：“去大廳辦一下手續。”
葉汐：“我正在住院，費用能從住院費裡扣嗎？”
醫生說：“當然可以。”
葉汐心裡的最後一絲緊張也鬆弛下來，含笑向醫生道謝。
陳曉燕雖然在怪談方麵很菜，但學習非常認真。看完葉汐的操作立刻向醫生提出同樣的要求，見葉汐沒有阻攔，就知道自己學對了。
等陳曉燕的單據開好，兩個人手拉手往外走。剛走出房門就被人攔住，葉汐警惕地抬眼，發現對方是剛才剛做完檢查的那位患者，一位三十出頭的乾練女士。
女人好奇地上前詢問：“為什麼要做體檢？我看一個體檢6999呢……這錢留著能苟兩天！”
葉汐頷首，並不隱瞞：“我們懷疑做完體檢可以拿著體檢報告要求出院。”
女人眼睛一亮：“真的？你確定？！”
“不太確定。”葉汐如實道，“基本確定90%吧。最後10%，要等體檢結果出來看能不能出院才知道了。”
“這樣啊！”女人並沒有因為葉汐的“不太確定”而覺得失落，反倒十分欣喜。
規則怪談是充滿不確定性的地方，很多情況下想要活命都是靠分析+賭。
所以能有90%的確定性，已經很好了。
女人於是向葉汐道了謝，然後匆匆進入檢查室，也要求醫生開具體檢單據。
葉汐和陳曉燕下到一樓，在去繳費之前先去了角落處的小賣部。
——她剛才跟那位女士說90%的把握是真的，但那是因為她不想在陌生人麵前暴露極品道具。實際上她並不想賭死亡風險，哪怕隻有10%的可能。
醫院的各個科室、檢查室的參與者都太多，但小賣部基本就是擺設，平常基本沒有人來買東西。
葉汐走過去，摸出脖子上的掛墜，在店員麵前打開：“您好，我想谘詢點事情。”
“？！”店員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掛墜，“您說！”
葉汐把掛墜收回衣襟裡：“請問我如果在醫院拿到健康的體檢報告，是不是就可以安全出院了？”
“是的。”店員不假思索，“24小時出結果，祝您一切順利。”
很好，10%的風險也消失了。
“謝謝。”葉汐禮貌地表示感謝，這才和陳曉燕一起前往繳費窗口。陳曉燕看得一愣一愣的：“你剛才給那個店員看了什麼東西？！”
“一個稀有道具，偶然得到的。”葉汐道。
……稀有道具？
這個設定對身為【平凡者】的陳曉燕來說屬實是超綱了。
她隻有通關新手副本的10積分，連普通道具都摸不著，結果人家竟然還有稀有道具？
都是刷怪談，為什麼大家的待遇如此不同！
.
在繳費窗口扣完費，她們再次去分診台完成分診，然後一鼓作氣地做完了所有體檢項目。
回到住院樓，拿體檢報告可能能通關的消息已經慢慢傳開。參與者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交頭接耳，一股興奮摻著微妙的緊張在樓道裡蔓延。
葉汐嗅到這種氣氛，一語不發地回到病房，反手就鎖上了房門。
陳曉燕：“鎖門乾啥？”
葉汐說：“現在通關方法已經傳開，但是一部分參與者已經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足夠的錢去做體檢了，我們小心一點比較好。”
陳曉燕不解：“可是我們的錢已經都存押金了呀，而且體檢也做完了，沒什麼危險了。”
“並不是。”葉汐歎息，“困獸之鬥是最可怕的。在極端的絕望中，發現沒錢就去搶隻是一種可能，覺得自己沒本事搶錢的人或許會直接大開殺戒，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這種情況，她在溫泉酒店的最後關頭見識過了。
陳曉燕不寒而栗：“草，真是啥人都有啊！”
葉汐點頭：“在規則怪談裡，人性的惡會被無限放大。”
……這一點被葉汐不幸言中。
兩三個小時後，到了吃晚餐的時間，大部分趕去做檢查的參與者已經返回住院樓。葉汐和陳曉燕正要去買飯，剛擰開門鎖就聽到樓道儘頭響起尖叫：“殺人啦！！！”
葉汐目光一凜，不假思索地立刻講門鎖了回去，透過門上的小窗往外看，看不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但能看見樓道裡一片混亂。
二三十米遠的地方，一個身材乾瘦的男生拿著熱水瓶亂撞亂砸。
他是跟前女友一起進入這個怪談的。兩個人之所以會分手，是因為他找小姐生了病，把病傳染給了前女友。
其實並不是艾滋之類的不治之症，隻是治起來比較麻煩，所以到現在都沒治好。
前女友因此幾次要求他賠償醫療費，但在他看來，那是前女友小題大做趁機訛錢。
在進入怪談之後，是前女友先認出的他，三更半夜摸進他的病房想把他掐死。但他反製了對方，雖然也沒把她弄死，但他得以好好活到了現在。
他原本以為隻要繼續苟下去，早晚能出院，沒想到現在知道了通關方法，卻要花6999，而他全身上下隻剩兩千多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