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欲讓一行人鍥而不舍地又換了幾次方向, 試圖將那個哀怨的哭聲甩開。
然而這種努力完全徒勞,在確定那個聲音的確揮之不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在沉默中意識到了一個事實——他們可能必須直麵聲音的來源才行了。
於是當那個空靈的哭聲再次從他們身後“刷新”到前方時, 肖冷腳下隻是稍稍頓了下,就加快速度大步繼續往前走了。另外幾人都看出他要做什麼,雖然都知道是不得已而為之, 但想到馬上就要跟規則裡明確說過存在危險的怨女花正麵過招, 大家還是有點慫, 一邊往前走一邊不自覺地往後縮,膽子較小的鄧藍藍甚至不由自主地躲到了楊歌身後, 楊歌猶豫了一下,啟唇:“葉先生!”
葉汐眉心輕跳,肖冷好整以暇地轉身:“嗯?”
楊歌斟酌道:“要不我和小寧留下來保護大家?”
言下之意:其他人就彆過去了。這種狀態搞不好幫不上忙,還反倒會拖後腿。
肖冷下意識地掃了眼葉汐, 欣然頷首:“也好。”
接著又說:“但不要離得太遠。先一起往前走吧,我和席小姐走得快一些,等真的遇到怨女花, 我們會給你們一個手勢。”
“好。”楊歌點頭。
是以肖冷和葉汐先並肩往前走了幾十米,楊歌才帶其餘的人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跟上他們。
往前又走了幾十米, 道路被兩側樹木探出的枝葉遮住。但透過枝葉縫隙,隱約可以看見路還在正常向前延伸。
直覺告訴葉汐, 穿過這片枝葉就要見到怨女花了。
葉汐便在肖冷抬手要撩開擋路的枝葉時,伸手攔了他一下。
她望著他問:“你打算怎麼辦?”
肖冷嘴角扯起一弧笑:“嗯……見招拆招。如果拆不了的話, 我的道具還有兩次使用機會。”
簡單粗暴, 主打一個高效。
唯一的一點點瑕疵是,他的道具還有兩次使用機會,楊歌的護盾應該也還有兩次使用機會, 加起來一共四次。規則裡說“本區域有幾株怨女花不慎遺失”,這個“幾株”如果小於等於4,他們就都可以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過關。但如果大於4,後麵就不好辦了。
葉汐抿唇:“你儘量彆出手……我們試試安撫住她。”
“好。”肖冷點頭……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見葉汐不再多彆的,他舒了口氣,伸手去揭遮擋眼前的枝葉。
下一秒……
葉汐“啊!”地叫了聲,肖冷也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兩個人都被猝不及防的畫麵嚇出一層細汗。
——在那層遮擋視線的枝葉後出現了一張慘白的女人麵孔,從幾米外前傾過來的花莖把它送到了離肖冷葉汐很近的地方,讓他們毫無防備地跟她碰了個照麵。
發覺他們受到驚嚇,花莖一下子收縮回去。肖冷忙抬手示意其他人不要再往前走,自己與葉汐穿過那片枝葉,站到與怨女花不過三四米的地方。
花莖恢複成正常長度的怨女花看起來沒那麼掉san了,整株花的高度約莫一米左右,最上方是那朵長成女人臉的花冠,下方的葉子層層疊疊,而且顏色各不相同,上麵的脈絡還連成了漂亮的紋路,從遠處看就像一件漂亮的裙子。
再加上花冠上那張白過頭的麵孔和精致的紅唇,這整朵花看起來宛如日本傳統畫裡坐在地上哭泣的舊時女人。
日係、妖怪、“怨女”……整個畫麵的恐怖係數一下子就拉滿了。
葉汐打了個激靈,與肖冷沉默對望。嚶嚶啜泣的怨女花抽噎著抬起頭,口吻幽幽地問他們:“你們……為什麼都走到那裡了,卻不進來?你們是不是也嫌我長得醜?”
這個問題看起來有兩個答案:A.是;B.不是。
但考慮到規則裡說“怨女花具有很強的攻擊性及敏銳的神經”,葉汐合理懷疑這種最直接的答案無論哪個都不對。
然後,她捕捉到了問題中的那個“也”字,一下笑出聲,露出錯愕的神情:“你也會被彆人說長得醜嗎?誰啊,這麼瞎?”
怨女花的哭聲頓了頓,抬起頭,突然發怒:“我不許你這麼說他!”
葉汐警惕地往後一退:“不、不是啊……”她趕緊辯白,肖冷捕捉到其中的人物關係,慢條斯理地笑道:“哈,你這種大美女也會受情傷啊?”
這句話說得葉汐後脊都繃緊了——他這種開嘲諷的口吻,不會直接讓怨女花發飆嗎!
怨女花的視線果然一下子轉到了肖冷身上,森森地盯著肖冷:“多管閒事!”
“嘖。”肖冷嘖聲,上前幾步,直接坐到了怨女花麵前的地上。
——這無疑是個很危險的舉動,一旦突發意外,他可能既沒時間逃跑,也沒時間啟用道具,但這同時也能拉近距離,讓對方產生信任。
於是葉汐想了想,也按捺住恐懼走上前,坐在了肖冷身邊。
肖冷正慢悠悠地說:“我也不想多管閒事,但傷心事憋著很難受啊,不如把我們當樹洞,說出來舒服一點。”
怨女花冷漠地彆開臉:“我又不認識你們!憑什麼跟你們說!”
葉汐眼睛一亮:“就為不認識,你才要跟我們說呀!”
“認識你的人如果是很好的人,聽到這種難過的事情就會一直記得、一直為你擔憂,讓自己也受傷;如果不太好就更糟糕了,可能會因此幸災樂禍,甚至大肆宣揚,拿你的不幸給自己找樂子。”
“我們這種陌生人就不一樣了——跟我們吐槽完,你爽了,我們轉身離開頂多唏噓感歎兩句,不會太當回事,更沒必要大肆宣揚,你說是不是?”
怨女花又啜泣了兩聲,層層疊疊的葉片隨之抖動。接著她抬起那張慘白的麵孔,充滿哀怨的眼睛幽幽地看了看葉汐,若有所思道:“你這麼說也對……”
“對嘛!”葉汐一拍大腿,“快,說出來聽聽!”
然後就聽怨女花又哭起來,而且是嚎啕大哭:“都是我不好!嗚嗚嗚嗚……都是我不好!”
葉汐和肖冷麵麵相覷。
在怨女花默認了肖冷說的“情傷”之後,他們都以為她的吐槽內容可能會是罵渣男,要麼就是罵第三者之類的,沒想到竟然是罵自己?!
難道事情比他們想得更複雜,涉及一些更狗血的事情——比如她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失誤導致了男方死亡之類的?
怨女花越哭越凶:“都是我事太多了,他才會厭倦我!而且我也……我長在地上,也不能幫他覓食、養家,我還長得醜……最重要的是,我是一朵花,不能給他生孩子!”
“不能給他生孩子,我本來就……就不如彆人啊!他已經包容了我那麼多,我還每天作天作地!”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一頓抱怨直接給葉汐乾蒙了——你說你一朵花,咋還繁殖癌呢?
但這話顯然是不能說的,她隻能另找重點:“你這不是能到處跑嗎?”她環顧四周,“我猜你之前不是種在這裡的吧?”
“……對。”怨女花哽咽著點了點頭,“但這些,是他離開我之後,我才學會的……在一起的時候,他說他養我,讓我什麼都不用管,我一直什麼都沒做……”
葉汐:“……”
所以,這就是一個男的在追女孩子的階段說儘甜言蜜語,說“我養你”,說“你不能生孩子我也愛你”,然後追到手了又嫌棄對方不工作花他的錢,最終另尋新歡還讓對方覺得都是自己的錯的故事。
這什麼典型渣男啊!
葉汐無語住了,考慮到怨女花剛才明顯不願意他們說“男方”不好才憋住了沒直接吐槽,維持住理性追問盲點:“那個……我不太懂,你說你之前長在地上,那‘他’作為一朵花,是從一開始就能直接滿地跑嗎?你們不是同一個品種?”
怨女花抽抽噎噎:“他、他不是花……”
葉汐:“哈???”
怨女花:“他是鳥。他是……人麵鳥。”
這個答案讓葉汐和肖冷腦子裡一下浮現了答案——在進入禽鳥區後的這一路上,他們經常見到一種鳥,長著男人的麵孔。倘若忽略人頭和鳥身結合的驚悚問題隻看那張臉,大多人麵鳥的臉其實都還挺帥的。有那麼一隻站在葉汐的審美上看,英俊程度甚至能和肖冷打個平手。
而且那些人麵鳥無一例外都徜徉在花叢間,被他們接近的花也似乎都有靈性,會依偎在他們身邊、和他們產生“互動”,遠遠看去,很像一對情侶。
相比之下,其他沒有和人麵鳥產生“互動”的花,哪怕和那些花種類相同,好像也並沒有那麼豐富的感情。
結合怨女花透露的信息,葉汐大膽地推測出了更多細節——她懷疑人麵鳥有一些特質,會讓和他們“戀愛”的花產生更豐富的情緒、舉動,以此來滿足他們的情感需求。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是“渣鳥”,或者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渣鳥”,會在對方動感情之後產生厭倦,直至始亂終棄。
而麵前的怨女花……
葉汐懷疑她本身可能並不叫“怨女花”,而是被人麵鳥遺棄之後怨恨逐漸增強,才變成了怨女花。
就像絕大多數鬼故事裡,人因為怨氣積累在死後化成厲鬼一樣。
這些猜測幫葉汐理清了頭緒,雖然她並不完全確認自己的猜測正確,但還是鼓起勇氣地說了出來:“恕我直言——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應該是你們分手之前,他就有新女友了吧?”
怨女花明顯一愣:“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