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一邊已有人翻出了自己的規則頁進行核對。
葉汐神色沉沉：“我之前一直在奇怪這樣反複強調是為什麼，是總規則本身存在問題、在某個區域並不能進行購買，還是有什麼彆的原因。”
“剛剛我突然想到……可能規則本身並沒有問題，後麵的反複強調，反倒是乾擾因素。”
“乾擾因素？”肖冷淺怔，疑惑的視線在她臉上一轉，接著落回手中的四張規則頁上。
一息之後，他猛地抬起頭：“你是說，‘檢查’？”
葉汐迎上他的視線，無聲地點了下頭。
恍悟之餘，肖冷一陣窒息。
葉汐看看依舊不明就裡的其他隊友，不緊不慢地做出解釋：“我想一般看到這幾條規則之後，如果主觀認定他們隻是在相互佐證，就根本不會產生懷疑；而如果產生懷疑，也會把重點放在‘進行消費’是不是假規則上。”
“最容易想到的可能，是在某一區域其實不能進行消費，消費會產生危險。但由於無法判斷具體哪一區域存在問題，最簡單的做法是驗證總規則。”
“我們私下也進行了驗證，但道具給出的結果是，總規則是真的，也就是說的的確確要在每個區域都進行消費。”
“現在我明白了，規則就是想讓我們把注意力都放在到底要不要在進行消費的問題上。”
“但其實規則的重點在於——‘會有相關工作人員進行檢查’。”她語中一頓，看向肖冷，“你記得那次的購物中心規則怪談嗎？”
肖冷已然跟上她的思路，頷了頷首：“記得。那次離開副本也需要先由工作人員檢查消費任務是否完成，但那次大家手裡都有購物小票。”
“這次大家沒有任何單據作為憑證，在使用現金消費的前提下，也沒有付款記錄這種東西。”
“所以離開時如果工作人員要進行‘檢查’，唯一能作為消費憑證的，就是我們購買的貨物。”
“沒錯。”自己的邏輯被彆人完整地說出來，葉汐感覺到一種說不清的爽感。
她釋然地舒了口氣：“但在第一輪我們買的是花，第二輪買的是‘伴手禮’，不出意外的話大家都會把它們一直拿在手裡。直到第三輪，能買的隻有魚食。”
肖冷苦笑：“魚食要用來喂魚，還有規則規定不能亂扔，必須扔進垃圾桶——由於這個副本自始至終都在貫徹‘尊重自然’的主題，大家潛意識裡會遵從這條規則的引導，把魚食包裝袋扔進垃圾桶裡。”
“但實際上，我猜亂扔應該真的會出現危險，但扔進垃圾桶，會導致我們失去這一輪的消費憑證，在出門時被攔住，最終功虧一簣。”
“……靠！”李鶴人都傻了，“玩這種心理戰術，祂不是人！！！”
廢話，祂本身就不是人。
王利更是後脊發涼——在葉汐叫住他之前，他拿著垃圾的手已經懸在垃圾桶上方了。雖然按照正常思路來說扔進垃圾桶的東西可以再翻出來，但既然怪談存在這種機製，誰知道扔進去垃圾會不會立刻消失？
王利吞了口口水，恐懼的視線下移，落在垃圾桶上。
和外界的很多公用垃圾桶一樣，這裡的垃圾桶也固定在地上，上麵開著口，再往上大約20厘米左右有一塊用於遮擋雨水的擋板。
他從斜上方看過去，能看到垃圾桶裡套著的黑色的垃圾袋。
這明明是很正常的設施，但在聽完葉汐的分析之後，他看著那抹黑色，產生了一種“當你凝望深淵，深淵……想弄死你”的恐怖感覺。
王利打著寒噤，趕緊把那個購買獲得的魚食袋折了兩折，小心翼翼地收進口袋、拉好拉鏈。
至於那些贈品袋子……
他深思熟慮之後隻把那兩個腐肉袋揀出來扔了，餘下六個都妥善地保存了起來。
腐肉味實在太令人作嘔了。考慮到怪談的凶殘，他合理懷疑那玩意兒聞久了會對自己產生汙染。
等每個人都妥善地收好手裡的包裝袋，大家疾步趕往出口的拱門。
眼看離拱門還有10米不到……那抹已然不陌生的黑影，他又來了！
李鶴在瞥見他衣袍的瞬間，就毫不掩飾地翻了一記白眼。
黑袍與長柄鐮刀以一種神聖莊嚴的姿態緩緩落地，然後死神和他們記憶中一樣，平靜地攤開手，兩縷白光落在地上，變成了兩個玻璃缸。
一個玻璃缸裡很細致地做了微景觀，裡麵似乎養著什麼，但大家盯著看了看，都沒看見。
對此，死神很貼心地在上麵貼了標簽：非洲大蝸牛。
另一個玻璃缸裡養的則是一條看上去平平無奇的銀灰色魚類，不過大概是為了公平，死神同樣給它貼了標簽：鰣魚。
難得看到兩種現實中的物種，所有人都有點意外。
然後死神說出了他換湯不換藥的標準台詞：“遠道而來的朋友們，如果要從中挑選一種生物永遠與我為伴，你們會選擇哪一種？”
想到要在1小時內離開觀賞魚區，自問在上一輪已經摸清底細的李鶴煩不勝煩地丟出答案：“鰣魚鰣魚！鰣魚給你！這玩意兒我國特產，文人筆下的人間至味！您老人家拿回去嘗嘗，趕緊放我們過關。”
“嗬。”死神的兜帽動了動，無形中似乎有一道銳利的視線的投向他，“偽善的人類啊，接受懲罰吧！”
葉汐瞳孔驟縮，那一瞬間，久經訓練的刑警們瞬間做出反應。楊歌啟動【應急護盾】想要為李鶴抵擋傷害，肖冷閃身而上，不大現實地想嘗試掐死死神。
但一道白光迅速從死神手中越出，襲向李鶴。
……一切都發生在1秒之內，楊歌尚不及趕到李鶴身側，肖冷也來不及接觸死神，白光瞬間擊中李鶴，一個傀儡娃娃從身後跳出，然後咣嘰吊在地上，雙眼打叉，是漫畫裡常見的象征死亡的樣子。
與此同時，死神已經拂袖消失，獨留大家在刹那的變故裡陷入懵逼，逃過一劫的李鶴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沒有道具【傀儡娃娃】，他現在就已經死了！
“不……不是……”李鶴慌亂地擦著額上的冷汗，“為什麼啊？為什麼這輪突然不一樣了？”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死一般的趁機縈繞在隊伍中，直到肖冷說：“先離開這個區域。”
大家如夢初醒，這才記起時限問題，趕緊大步前行，走出拱門。
拱門外，又是一片熟悉的空地。由於上一片空地提供了餐廳和衛生間，這回的休息區和第一次的一樣，隻有一座涼亭供大家落腳。
不過剛剛的觀賞魚區其實沒造成什麼體力消耗。
不同於先前的鮮花區和禽鳥區一直在走路、甚至搞野外生存，觀賞魚區最開始先為他們提供了一輪“快樂放鬆”，然後在食人魚關卡，也主要是開頭消磨了一下腦細胞，往後隻是走了短短二十分鐘左右而已。
所以雖然肖冷還是帶著大家進涼亭坐下了，大家也基本都沒有之前那種“我要放空一下大腦”的狀態，反倒都還緊繃著神經，一個個都想把剛才的死神風波搞個明白。
“咱們一起想想，李鶴到底怎麼得罪死神了？”王利的視線在隊友們之間劃來掃去，然後自己先提了一個可能，“會不會是他說的話太不客氣，惹死神不高興了？”
“我覺得不是。”李鶴垂頭喪氣，“死神說了，‘偽善的人類’。我那幾句話……不至於得到這種評價吧？”
餘瑩腦洞大開：“張愛玲說過，‘鰣魚刺多’，會不會死神不喜歡魚刺，而李鶴又提到了吃魚，踩死神雷點了？”
朱子揚：“這也不偽善啊……”
“那……”餘瑩頓了頓，“可能是李鶴看似在誇鰣魚，實則想把魚殺了吃？有點葉公好龍的意思？”
楊歌複雜道：“因為口味關係喜歡一種魚，也不能算是‘葉公好龍’吧？”
“那我想不出來了。”餘瑩靠向旁邊的漆柱。
葉汐沉默不語，忽而聽到身邊傳來紙張發出的輕響，下意識地看了眼，便見肖冷手裡拿著那張總規則，視線定在上麵，雙手拇指在上麵無意識地揉搓。
半晌，他抬起頭：“死神說‘偽善’，和規則有點關係。”
他舉了下手中的規則頁：“總規則第6條，‘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偽善或許是惡的極致’。這條規則先前一直沒有被觸發過，死神剛才的台詞是第一次觸及‘關鍵詞’。”
“另外還有第5條。”
“李鶴觸發死亡懲罰，或許在某種意義上，是因為這條規則。”肖冷道。
總規則第5條：明天與死亡不一定誰先降臨，但您的決定會影響死亡。
——李鶴在死神拋出的問題麵前做出了他的決定，然後直接迎來了選擇。
肖冷繼續說：“再往上推，還有第4條。”
第4條是：有些物種不該存在。當您麵臨選擇，請做出正確的選擇。
“我之前想當然地覺得這條規則已經觸發過了，是在鮮花區的買花環節。但現在仔細想想，那個環節雖然在‘做選擇’，但選擇邏輯和物種是否應該存在毫無關係。”
“反倒是李鶴剛才的選擇，跟這一條是對得上的。”
“什麼意思？”葉汐雲裡霧裡，“非洲大蝸牛是不該存在的物種嗎？為什麼？”
她在怪談裡很少有跟不上彆人思路的時候，在這次的副本中卻已經出現兩次了。第一次是“夜來香”，她完全不知道夜來香的習性，被肖冷的選擇搞得一臉懵。
現在，她好像又一次栽在了生物知識匱乏的問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