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肖冷頷首，一邊小心地避讓身邊過於擁擠的攤位、路人，一邊直奔任寧寧所指的兔子攤。
或許是因為大多數情況下兔子確實比貓狗便宜，兔子攤顯得有點簡陋。攤主直接在地上撲了一塊舊布，幾十個裝有小兔子的籠子摞在舊布上，散發著一種動物太多時特有的騷臭味。
“您這兔子怎麼賣？”任寧寧走到攤位前蹲下身，攤主笑答：“100一隻。”
說著他拎起一個小籠子遞給任寧寧，籠子裡裝著一隻小白兔，毛茸茸的，像個白團子，軟糯可愛。
但任寧寧沒敢接。
刑警敏銳的觀察力讓她注意到，這些兔子似乎被擺得過於“整齊”了。明明都是活物，籠子的空間對它們而言也能活動，但所有兔子都是頭朝又，將右邊的側臉、側身呈現給顧客，整齊劃一的方向呈現出一種說不清的詭異感。
任寧寧於是往後避了避，臉上笑意依舊：“我就隨便看看，您不用給……”
話沒說完，蹲在她身邊的餘瑩下意識地接過籠子，自然而然地仔細端詳裡麵的小兔。籠子於是被她轉了小半圈，任寧寧和她都看見了小兔的另外半側……
就那麼一眼，任寧寧腦子裡“嗡”地一聲。
“啊！！！”餘瑩的驚叫緊隨而至，同時籠子脫手，啪地落回攤位上。
所幸她麵前就摞著籠子，脫手的那隻籠子掉在最上麵，隻是小小的顛了一下。
可裡麵的小白兔似乎還是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轉過身，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餘瑩。
……是左側身無數血紅的眼睛，一起直勾勾地盯著餘瑩。
這些兔子，並不是普通的兔子。右半邊看起來是正常的，但左半邊沒有毛，甚至臉皮都沒有，一片血肉上長著無數眼睛。就像是一隻正常的兔子被人從中間劈開一半，然後在劈開處鑲嵌上無數眼珠一樣。
兔子的眼睛又看不出明顯的眼白，一個個全紅的小珠仿佛一片均勻的血泡。
餘瑩剛剛乍一看就受到了驚嚇，此時定睛看清這片景象更是瞬間破防，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哆嗦著抱住胳膊，連連要往後退。
站在她身後的葉汐及時伸腿，擋住了她的去路。
“啊啊啊啊啊——”餘瑩更崩潰了，抱住葉汐的腿，渾身都在劇烈顫抖，每一個細胞都想逃離這個鬼地方。
葉汐自己其實也嚇得不好不好的，那片血泡般的紅眼睛已然激得她密恐發作，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發根都立了起來。偏偏密恐發作還是一種惡性循環——越覺得惡心恐怖就越要忍不住盯著看，越看越崩潰。
但被規則怪談練出的反應能力還是讓她第一時間記起了相關規則：5.寵物什麼都懂。請不要對它們露出厭惡、嫌棄、不耐煩，感謝您的配合。
她一邊擋著餘瑩，一邊跟老板說：“不好意思啊……”
隻說了一句話，她就猛地閉上了嘴。因為她發現自己每個字都是顫音，本能的恐懼根本克製不住。
無措感頃刻間侵襲葉汐全身，原本她還想強撐著幫餘瑩應對，此時卻開始擔心自己的狀態會不會也觸動兔子敏感的神經，招來危險。
她木然地深吸氣，下一秒，一隻手握在她的手上，緊緊一攥，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讓她的神思頓時回歸了三分。
攤主看著葉汐和餘瑩，臉上依舊掛著笑，眼底劃過一抹陰惻惻的涼意：“你們是不是不喜歡的兔子啊？”
“不是。”肖冷直視攤主，“是她心臟不太好，突然的驚叫嚇到了她。”
“這樣啊。”攤主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追究，視線盯住餘瑩。
葉汐一下下地緩氣，那隻讓她安心的手始終沒有離開，拇指摩挲在她的手背上，激起的輕微沙癢讓她的思緒迅速回籠。
她迫使自己振作，睇了眼哆嗦到說不出話的餘瑩，又迅速掃了眼攤主，膝蓋在餘瑩後背上碰了兩下：“你是不是，想起你小時候養的那隻小兔子了。”
“……啊？啊？”餘瑩迷茫地抬頭，身上還在抖，葉汐緊緊盯著她：“是想起你小時候養的小兔子了吧？”
可能是因為看向葉汐讓那些兔子徹底離開了視線範圍，餘瑩的恐懼倏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求生欲上湧：“啊對……啊對對對！”她遲鈍地反應過來葉汐的意思，用力地連連點頭。
說完她也不敢再看那些兔子，仰頭看著葉汐說：“我、我小時候那隻小兔子，跟這隻長得一模一樣呢……所以剛才一下子很難過。嚇到你了，對不起啊！”
“這樣嗎？”攤主咬牙，葉汐笑著向餘瑩說了聲“沒關係”，視線掃過攤主、又大著膽子再度看了眼那隻兔子。
在餘瑩解釋之後，兔子已經恢複了最初的狀態，頭朝著右邊，將正常的右半邊身體麵朝著她們，遮擋住了那些多餘的眼睛。
“那我看，我們還是彆買兔子了。”葉汐彎腰去扶餘瑩，肖冷適時地鬆開手，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
葉汐心照不宣地也當什麼都沒有發生，繼續笑道：“不然睹物思人最難受了，咱們去看看彆的寵物！”
“好……”餘瑩借著她的力站起來，不經意間回想起剛才看到的場景，渾身又哆嗦一陣。
其實不止葉汐和餘瑩，剛才所有人都不太好。隻不過大部分人不像餘瑩離得那麼近，也不像葉汐有那麼嚴重的密恐，所以在一時的驚嚇後都能及時彆開臉，沒有做出明顯的反應。
但現在慢慢走遠，剛才狀態還可以的一些人反倒慢慢感受到了“回味”，朱子揚和王利並肩而行，旁邊的王利突然跟觸電似的抽搐了一陣。
朱子揚一驚，好在王利恢複得也很快：“草，剛才那個兔子真嚇人。”
任寧寧一臉複雜地扭過頭：“你啥反射弧啊？”
然後就聽李鶴在旁邊深以為然地說：“的確很嚇人。”
任寧寧：“……”
楊歌若有所思：“那個兔子100塊，長成那樣。咱們要是想買比較正常的寵物，是不是得找貴的？”
“有可能吧。”葉汐認同了這個想法，因為在鮮花區和禽鳥區的購物環節，都有那種“貴但安全”的商品，給玩家留了一條氪金保命的路。
就是不知道寵物區的“貴”會不會貴到他們無法承受。畢竟如果按照現實世界的物價來算，“貴價寵物”很多時候意味著五位數都刹不住，六位數、七位數的都有。如果“祂”在這一環節參考現實世界來設計價位，而他們連起始資金都隻有一千塊，現在每人僅剩幾百塊錢，就徹底跟這種通關方式沒有關係了。
葉汐上看下看，試圖尋找一個出售正常寵物的攤位，過去問問價格。
結果一眼掃過去，看到的寵物都很正常。
……可想而知，其中估計有一大半都和那個兔子攤位一樣，乍一看正常，走近就不一定了，屬於“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物種。
其實從剛才的情況看，如果膽子夠大，買隻克係兔子也未必真的存在危險，但這個隊伍裡的大多數人，包括葉汐自己，顯然都不在那個“膽大”範圍內。
假如強撐著買克係兔子一類的生物，後來卻忍不住流露出規則裡提及的“厭惡、嫌棄、不耐煩”，安全性就不好說了。
葉汐暗暗嘖嘴，心裡正感歎這個副本真是自始至終地貫穿“不做人”屬性，身後不遠處響起大聲呼喝：“讓讓！都讓一讓！”
攤位間狹窄的小道上，所有人都被這喊聲吸引，轉過臉一貫究竟，便見三四個人手拿長叉一路疾奔地往前擠。
接著又有人注意到，地上的有無數條碧綠長繩正在蜿蜒竄過。
“蛇啊！！！”不知是誰最先喊了一聲，人群瞬間陷入慌亂。大家顧不上多想花鳥市場裡出售的蛇有沒有毒，紛紛閃避逃竄，但過道太擠，場麵頓時混亂起來，一些攤位上摞放的籠子、筐子被擠倒，滾落到地上。
短短幾秒之間，葉汐就感覺自己被撞了好幾下。
然後不止是誰撞到了賣寵物豬攤位的籠子，一群長成了正圓球體的怪異寵物豬嘶叫著衝向人群，把本來已經很混亂的人群撞得近一步的東倒西歪。
擁擠之間，她突然被人攬住，繼而感覺已被撞了幾次的後背被完全護住，轉過頭一看，是肖冷。
肖冷身邊還有餘瑩和李鶴，葉汐還想找其他隊友，就看不到了。
葉汐忙看向遠處的人群，很是費了些力氣才捕捉到幾個熟悉的麵孔，但想擠過去是不可能了，她眼看著大家越離越遠。
不過……好像除了他們這邊是四個人外，其餘每一組都是三個人。
她瞬間明白了，這大概是祂安排的一個“過場劇情”，目的就是讓他們不要再所有人一起行動，增加遊戲難度。
所以出於公平考慮，不會有人直接被衝到落單。
“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吧！”葉汐在嘈雜中大喊，肖冷點了下頭：“來這邊。”
說完，他帶著他們大步前行，近乎強勢地硬穿過擁擠的人群，用了幾分鐘時間，逃到了旁邊一條相對安靜的小道上。
跨入小道的瞬間，葉汐覺得連空氣都清新了一陣，大喘了兩口氣。
餘瑩不安地問道：“咱們要不要去找他們？”
“不了。”
“應該沒辦法輕易彙合。”
肖冷和葉汐不約而同地回答，說完又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