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花鳥市場規則怪談(17) “這些,全……(2 / 2)

因此她能做的,隻有和火紅狐狸一直對視,直到火紅狐狸自行離開。

王利一臉慌張:“這……”

“你先閉眼。”楊歌當機立斷,避免王利不經意間也和火紅狐狸產生事先接觸。

王利“哦!”了一聲,趕緊依言閉上眼睛,楊歌扶住朱玥的肩頭:“你……堅持住,彆慌,規則既然給了可靠的解決方法,應該就不會有問題。”

可朱玥對此沒有任何反應。她直勾勾地盯著那隻狐狸,好像沒聽到她的話。楊歌剛開始以為朱玥隻是想專心致誌地應對眼前的挑戰,很快卻發現朱玥雙目空洞,好像入了定。

同時,籠子裡的火紅狐狸進入了和朱玥完全一樣的狀態。它以一種十分嚴肅的姿勢蹲坐在籠中,雙目緊盯朱玥,仿佛一尊色彩濃重的雕像。

楊歌啞了啞,這種詭異的狀態讓她不敢貿然做任何事情,隻能靜觀其變。

狹小的房間裡,朱玥從一張破舊的木床上坐起來。首先占據感官的是一股濃重的黴味,這股黴味在南方很常見,尤其是經濟條件欠佳的鄉下。比如朱玥的老家曾經就是這樣,直到近幾年條件漸好才有所好轉。

因此這種味道幾乎貫穿了朱玥童年的記憶,

除了這股味道,在她童年中最重要的應該就是這間房了。

這是家裡自建平房的其中一間,也是最小的一間。由於年久失修,夏天漏雨、冬天漏風。

很長一段時間,年少懵懂的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家裡為什麼寧可給哥哥弟弟的房間重新粉刷牆壁,都不願意幫她修一修破損的屋頂。

她去問媽媽,媽媽就會長籲短歎。

而如果去問爸爸或爺爺奶奶……

那時候的她,甚至不敢和他們說話。

現在她又回到了這間屋子,熟悉的黴味令朱玥作嘔。

……唯一不熟悉的是,貼在牆上的那張畫。

那張畫就在她木床的正對麵,她一睜眼就看到了它。畫上畫著一隻火紅狐狸,眯得狹長的眼睛仿佛在和她對視。

隻一瞬間,朱玥就想起了這隻狐狸是從哪裡來的——她本來在規則之境裡,剛剛觸發了火紅狐狸危機。現在這個地方,應該是火紅狐狸造成的幻境!

意識到這些的一刹,朱玥有些意外於火紅狐狸的“仗義”。因為這並不是她在這個副本裡第一次經曆幻境,在鮮花區的花精靈環節也有。但那一次的幻境內容是讓她經曆心底最怕的東西,而且花精靈似乎通過什麼法術抑製了她的記憶,讓她起初完全想不到自己是在規則之境中。

因此和花精靈的幻境相比,火紅狐狸這個似乎很溫柔。童年的一切是她的陰影,但她已不再懼怕,她自問完全可以心如止水地坐在這裡和畫上的火紅狐狸對視,直到通過考驗。

朱玥一邊安慰自己一邊定住心神,突然傳來“哢”的一聲爆響,她餘光掃見被劈裂的房門,還有從裂縫處探進門中的一角斧刃。

朱玥瞳孔驟縮,心裡突然變得有點亂。

“賠錢貨,給老子滾出來!”

“哢、哢——”

伴著咒罵,斧子一下下再度劈向房門,朱玥開始不受控製地渾身戰栗。

她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並沒有完全克服那時的恐懼。

雖然……她已經近十年沒和生理意義上的父親聯係過了。當她在大城市立穩腳跟後,她就在省會C市買了房,把媽媽接了回去。這次過年回村是為了看望年邁的外公外婆,倒是在村口好巧不巧地和那個“父親”又見了一麵,但他已不再年輕,兩場大手術之後變得弱不禁風,看見她,態度近乎討好,她冷哼一聲快步離開,他連追她的力氣都沒有。

她明明知道他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明明知道現在在外麵的暴力破門隻是幻覺。

但現在聽著他中氣十足的怒吼,她居然還是無可控製地怕了。

——她很想像小時候一樣……抱住頭臉,縮進角落裡。

這是那時瘦得跟麻杆一樣的她能為自己提供的唯一保護,雖然有點自欺欺人的味道,但也並不是全無作用。

來自於父親的毒打幾天一頓,護住頭臉至少讓她沒被打傻,也沒毀容,否則她還有沒有機會逃離那種生活都不一定了。

久遠的回憶攪動朱玥的心弦,她的雙手已經下意識地抬起了幾寸,做出了要自我保護的動作。

但她如果真的那樣做出那樣的姿勢就會低下頭,視線也會從火紅狐狸畫上移開。

這是它給她挖的陷阱。

朱玥咬牙克製著自己,卻連呼吸都在顫,外麵的咒罵越發難聽,“賠錢貨”在他的嘴裡絕對屬於最為文明的字眼。

很快,脆弱不堪的門板的上半部分被完全劈掉,她的“父親”伸手摸向門邊,一把扯掉那個小小的鎖鏈。

“啊!”朱玥沒忍住一聲大叫。父親倒是沒打算砍死她,扔下斧子,卻隨手抄起了門後的木棍。

不論是父親還是爺爺奶奶,打她都是這樣,手邊有什麼趁手的東西就拿什麼,從來不在意她會被打成什麼樣子。

朱玥僵坐在床邊,攥緊的手心裡已經出滿了黏膩的汗。她腦海中早就條件反射地播映起了她應該做的反應:以最快的速度縮進角落護住腦袋,然後在他手裡的東西打下來的時候趕緊認錯,哪怕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做錯了什麼。

父親大步逼近,她的呼吸愈漸發虛、發冷。離得夠近的時候,她被拎住衣領一把摔在地上。朱玥摔了個大馬趴,視線依舊緊盯著那幅畫,心裡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滑稽。

父親看她不吭聲,被她激怒,在手裡的東西掄圓打下來之前先狠狠踹了一腳,提高嗓音:“裝死是吧!”

朱玥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張畫,同時腦中開始快速回想這次在村口見到的父親的樣子。

然後她莫名覺得,麵前的“年輕版父親”,也很滑稽。

他好像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將來會是什麼樣子,會經曆怎樣的眾叛親離。他也不知道,在他眼裡能“繼承香火”的兩個兒子,後來一個沾染了毒.品,一個沉迷於賭.博……全是他的“福報”。

接著朱玥有些驚奇的發現,她自己居然也從來沒細想過這些“福報”。

一直以來她都在逃離,為了更好的生活一個勁地向前衝。她告訴自己過去不重要,一邊是想放過自己,一邊也是真的沒有餘力為這些久遠的事情耗費腦細胞。

可現在她突然覺得,憑什麼呢?

所謂的“與自己和解”不一定是忍氣吞聲,有些話說出來,或許遠比強行遺忘要好。

朱玥深呼吸,意識到父親狂風驟雨般的毒打似乎並沒有真的帶來太多痛苦,就撐起身,在他麵前站了起來。

父親一愣:“你乾什麼?”臉上繼而呈現了更多的暴怒,但顯得外強中乾。

如果不是眼睛必須盯著火紅狐狸,朱玥真想給他一記足夠輕蔑的眼神。

然而就在這時,牆上的火紅狐狸畫竟然消失不見,那個火紅狐狸的圖案跟知曉了她的心思一樣,出現在了父親的額頭上。

這讓朱玥一瞬間覺得很爽,她立時將那份輕蔑送了出去,接著猛然發力,按著父親撞向身後的磚牆。

年久失修的磚牆在撞擊間撲簌下不少粉塵,朱玥一邊緊盯著他腦門上的火紅狐狸,一邊迸發恨意:“在村口見到我的時候你想說什麼?想挽回我給你養老嗎?你想得美!我告訴你,你的兩個兒子一個沾毒一個涉賭都是你活該!你身體報廢是我聽過最爽的事!你現在最想看到的,是你日漸衰弱、癱瘓在床、孤獨終老!我想看你全身長滿褥瘡蛆蟲,在痛苦中長命百歲!”

她說得咬牙切齒,說到後麵,她自己都錯愕於這種陰狠的、凜冽的恨意。

“你……”父親滿目驚恐,似乎想說什麼,但整個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一樣,一下子僵住。

他頭上竄出一縷紅光,下一秒,火紅狐狸落在地上。朱玥不敢放鬆,視線立刻下移,緊盯狐狸。

“彆緊張,彆緊張。”狐狸居然開頭和她說話了,字正腔圓的口吻,很像老電影的譯製腔。

狐狸悠閒地用後爪撓著耳側:“舒爽嗎?我的朋友。但剛才那隻是幻境,如果你喜歡,我也可以讓這一切舒爽變成現實。”

“變成現實?”朱玥困惑地看著它,火紅狐狸撓夠了癢,開始悠哉哉地繞著她踱步,她不敢讓視線離開它,隻能跟著它的位置轉身。

狐狸慢條斯理地告訴她:“你的世界規則缺失,所以充滿罪惡。但在‘祂’的世界,規則就是一切。因此,像你父親這樣的人,已經被‘祂’判定為有罪,如果你願意,你和你的父親,哦……還有你的母親,都可以到這個世界來。”

“稍等,讓我看看‘祂’的判決。”狐狸的前爪往身後摸了摸,跟很多卡通片裡一樣,毫無道理地從身後的皮毛裡直接摸出了兩頁紙。

“哦,祂判決你和你的母親可以在這裡豐衣足食。委員會將會為你們提供麵積兩倍於你們現實世界住宅的房子,以及一筆還算可觀的存款和穩定的工作。同時,你的‘父親’會被交到你的手裡,你有一次自由定義他初始年齡的機會,然後不論你想如何對他,都可以,因為他不具備傷害你或者反擊你的能力。”

“另外,‘祂’將他的生命權完全交給了你,也就是說,除非你想殺了他,否則他就會一直活著,自殺、或者被其他人謀殺都不會起效。”

朱玥被它的話說得完全懵了。它在給她講另一個世界的事情,而隻要她接受,這些就都會實現。

她感覺自己就像剛剛被海格接進魔法世界的哈利波特,對這一切既新奇又向往。

火紅狐狸在她麵前再度蹲下來:“我還要告訴你,在我們的世界,隻要你不觸犯規則,就不會有任何痛苦、疾病。‘祂’的力量很大,會為每個人安排合適的位置,大家都很快樂。”

狐狸勾起笑容:“怎麼樣,心動嗎,我的朋友?”

“加入我們的世界,選擇讓你的父親出現在幼年——那就是以牙還牙,讓他嘗嘗從小活在暴力裡的滋味。”

“選擇讓你的父親出現在壯年——那你就可以改變曾經的不幸,為當年的自己反抗。”

“或者就讓他出現在老年也不錯,你可以像你剛才說的那樣,看著他渾身爬滿蛆蟲、在痛苦中長命百歲。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在他的病號飯裡灑一把蛆蟲,再逼他吃下去。”

“這些,全都可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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