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打開台燈,走到門前,從那塊小方形玻璃上看到外麵是李瑞。李瑞在跟他說什麼,可那塊玻璃也是厚實的防彈玻璃,非常有效地隔絕了李瑞的聲音。
劉思義指指耳朵,又擺擺手,告訴李瑞他聽不見。
接著做出了抬手寫字的姿勢,示意李瑞把要說的話寫下來。
李瑞點點頭,去敲隔壁管理員的門。兩分鐘後折回來,將跟管理員要來的白紙按在門板上寫了一會兒,然後按在玻璃上,給劉思義看。
紙上寫著:房間裡不對勁,管理員讓我跟你一起躲一夜。
“哦!”劉思義恍然大悟,忙要開門,但手扣住門鎖的一刹,他忽地頓住。
他盯著門外的李瑞後退了半步,試圖從他身上找到一點破綻,但外麵的人怎麼看都很正常。
劉思義沉了沉,搖搖頭,指指隔壁的管理員,又指指門鎖。
意思是管理員不讓他開門。
這回輪到李瑞擺手說聽不見。
劉思義皺眉,轉身在屋裡找了找,但沒找到紙筆。李瑞看出了他要乾什麼,從下方的門縫順進來一張紙,可筆無法從門縫遞入,他就又指了指門,示意劉思義開門,讓他把筆遞進去,然後再關上門就好。
——這個舉動,讓劉思義防心大增。
這是個看似正常的建議,可其實存在極大的漏洞。
他們之所以寫字傳話,是因為玻璃和門板隔音,更是因為無法開門。現在李瑞要求開門給他遞筆,好像是在幫他,實則是在蠱惑他放棄防守。
……這很奇怪。
況且規則既然要求他們發現異常來找管理員,管理員就應該有能力為每個遵守規則的玩家提供庇護,而不是在告誡他不要給其他人開門之後,又讓其他人跟他躲在一起。
劉思義看著李瑞的目光冷下去,不再做任何回應,轉身回到床上,關燈閉眼。
門外的李瑞似乎愣了愣,接著便開始敲門,越敲越急,帶著驚懼的意味。
門板隔音再好,敲門聲也是聽得到的。劉思義怕自己動搖,翻身用被子蒙住臉,並隔著被子死死捂住耳朵。
“啪——”玻璃碎裂的尖銳聲音穿透隔音的門板,刺入劉思義耳中,好像樓道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接著,敲門聲變得更加急促,李瑞的聲音也在極度的驚恐中提高,隔著門也能聽到他在喊:“來了……它來了!劉思義!快開門!快開門啊!!!”
“咚咚咚咚!”李瑞敲個不停。
“快開門啊!劉思義!!!”他喊得幾乎破音。
“嗵——嗵——”
劉思義聽到沉重的腳步聲。這是明顯不屬於人類的腳步,震得地動山搖,似有什麼龐然大物正從樓道裡逼近。
“劉思義!劉思義!!!”李瑞的喊聲愈發絕望,聽起來歇斯底裡。
劉思義的思緒一次次動搖,一次次被自己死死按住。
……他覺得,他的分析沒有錯。
而且規則既然要求他來找管理員尋求庇護,那麼管理員對他提出的告誡,應該也不會是騙他的。
所以存在問題的應該是外麵的李瑞,李瑞在變著法地騙他開門,騙他掉入陷阱。
可李瑞萬一真的遇到危險了呢?
劉思義狠狠搖頭,打消這種會害死自己的愚蠢善心。
“劉思義……啊!放開我!滾開!”外麵的聲音愈發混亂,呼喝聲、摔打聲交雜。
“啊啊啊啊——”劉思義聽到李瑞的慘叫,謔地驚坐起身。
透過那道方形小窗,劉思義看到樓道裡的光線忽明忽暗。
“啪!”李瑞沾滿鮮血的臉一下子撞小窗上,嚇了劉思義一跳。
“放我進去……”李瑞氣若遊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思義,一口鮮血直噴到玻璃上,“放我進去……!”
刺目的鮮血激起物種本能的恐懼,攪得劉思義心亂如麻。他的思考能力在這一瞬完全卡殼,手不自覺地攥緊被子,隨時都會掀開被子再度下床,卻給李瑞開門。
“劉思義……”李瑞的手拍擊玻璃,在玻璃上留下道道血痕。
不、不行……
劉思義胸口起伏不止,盯著咫尺之遙的血腥,一遍遍跟自己說:不能開、不能開,不能……
殘存的絲縷理智隻夠他一遍遍對自己重複這句話,至於為什麼不能,他已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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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間宿舍裡,王心冉充分發揮自己的學霸屬性,將這一天多來分析出的線索彙總做了份筆記,然後將重點放在了晚上主動來找他們的小孩子身上。
——因為他們屋裡現在就有個戴粉色手環的小姑娘,這是她們目前最容易觸發的危險。
趁小姑娘去上衛生間,王心冉小聲問葉汐:“你說小孩來房間的禁忌規則,背後是什麼隱藏線索?”
她說的禁忌規則一共3條,分彆是:
“2.當您的房間存在黃色/綠色/紅色手環的孤兒時,請不要讓粉色手環的孤兒進入您的房間;”
“3.當您的房間存在粉色手環的孤兒時,請不要讓藍色手環的孤兒進入您的房間;”
“4.黃色手環和紅色手環的孤兒,不可以同時出現在您的房間。”
王心冉覺得這應該不是隨機的禁忌,背後應該是有邏輯的,因為這些小孩白天一起相處都很正常。
葉汐聞言凝神:“我剛才也在想這個。”
“如果按照正常思維考慮,我能想到的是當我們跟這些小孩單獨相處的時候,更容易激發他們的嫉妒和比較。就像是……像是老師如果給全班孩子都發糖,那大家都覺得沒什麼,但如果隻把幾個小孩叫到自己的辦公室,哪怕每個人拿到的糖果數量一樣,心裡可能也會暗暗比較老師是不是更喜歡彆人,或許無意中的一句話就能讓小孩子在心裡分出高低。”
這個推測也符合總規則裡那句“孩子們的內心世界極為敏感,工作過程中情注意您的措辭和行為”。
葉汐繼續說:“如果這個基本邏輯沒有錯,那黃色/綠色/紅色手環的孩子各有各的殘疾,而粉色手環是健康小孩,所以他們可能嫉妒對方健康。”
“粉色手環和藍色手環都健康,可粉色手環是被父母主動遺棄,藍色手環是因為父母雙亡才成為孤兒,那麼粉色手環或許會嫉妒藍色手環曾經擁有過父母的愛。”
“至於黃色手環和紅色手環……”葉汐語中一頓,“一個身體殘疾、一個精神障礙,但智力都正常。他們可能都會放大自己的缺陷,進而自卑地認為對方雖然也不夠完美,但比起自己還是強了不少?”
“有這個可能。”王心冉點點頭。
自卑成魔是很可怕的,不管是對成年人還是小孩子。
“嘩——”衛生間裡響起馬桶衝水的聲響,兩個人默契地停止交談。兩分鐘後,粉色手環的小姑娘洗乾淨手,一邊歡快地甩掉手上的水珠一邊跑出來:“我好啦!”
同一時間,房門敲響。
葉汐打開門,外麵是個戴著紅色手環的小男孩。
按照規則字麵意義上的表述,當房間存在紅色手環,就不要讓粉色手環進入,是先紅後粉才不安全,反過來似乎就沒事。
……但如果她們剛才的分析說對的,反過來真的就沒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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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房間裡,劉思義強撐著心力忍到李瑞消失,又強撐到第二天早上7:00。
7:00整的那一秒間,管理員替劉思義解決了是否能直接出去的糾結,他從外麵直接用鑰匙打開了門,推開房門打量劉思義兩眼:“睡得好嗎?”
被恐懼折磨得一夜沒睡得劉思義頂著一對熊貓眼:“……”
管理員毫無感情地說著NPC固定台詞:“可以走了。”
“……好。”劉思義撐起身往外走,強烈的疲憊感讓他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走得腳下發軟,腦子裡也一片混沌。
他沒敢回自己的房間,隻在門口悄悄探頭看了一眼,見李瑞正在疊被子,轉身就跑。
……現在的情況,他大致想到了三種可能。
第一種,昨晚出現在他門外的根本不是李瑞,是怪談怪物的變的,他沒開門是正確的選擇,現在房間裡疊被子的李瑞沒有問題;
第二種,昨晚出現在他門外的就是李瑞,他也應該給李瑞開門,但因為他沒開,李瑞被害,現在房間裡那個是假的,或者是受了汙染的;
第三種,昨晚出現在他門外的就是李瑞,但那個時候的李瑞就已經受汙染了,當時就在騙他,現在存在的李瑞也是危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