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記拳頭的力道,如果讓沒經過專業訓練的普通參與者經受,完全能做到一擊斃命。
“少管閒事!”男人在他身後怒喝,抬腳踩向他的後背。
他唇角輕搐,驀然回身,啟動道具【時光戰士】。
頃刻之間,肖冷覺得身邊的一切都成了慢動作,他一邊推開男人下踩的腳,一邊迅速站起,舉起拳頭迎著男人的麵門奮力擊下,同時左手抓住男人的肩膀,向後摔去。
在車裡的隊友們眼裡,肖冷的行動速度突然變快,快到看不清他的身形,隻餘殘影在車前飛閃。
直至10秒的道具時間結束,魁梧的男人鼻青臉腫地一拳栽倒,轟地一聲,激起滿地煙塵。
“唔……!”街道兩側的其他村民齜牙咧嘴地捂住嘴巴,對眼前所見深表同情。
肖冷整理了一下西服外套,回到車上,直接發動車子,從摔倒的男人身邊繞了過去。
隊友們:“……”
“那個……判斷有誤,對不起啊……”楊歌悻悻。
肖冷沒說什麼,用拇指抹了下唇角的血跡。然後大家又注意到,左側的路邊正發生另一起暴力事件。
是一個男人在打一個女人,看起來似乎是家暴。“家暴是家務事”這種觀點,車裡的幾個人都是看不上眼的,如果同樣的場景出現在現實世界,他們必然會出手。
但現在,考慮到剛才的經過,還是算了。
繼續往前開,他們又看到了一男一女在互毆,兩個人都打得滿臉是血,地上依稀還有被打掉的門牙,但仍不打算停手。
直至開到村子儘頭……儘頭處有一口水井,一個女孩當著他們的麵跳了下去。
幾步外還有個男孩,乍一看在割腕,仔細看手裡的確拿著刀,不過沒割在腕上,而在自殘。
“這村子啥風氣啊……”周宇無語凝噎,“難道是啥禁毒主題的村子嗎?這幫人是不是都嗑.藥可大了?!”
“不,是‘Violence’。”王心冉已經做出判斷,“暴力、施暴。”
“前麵看到的事情,是對其他人施暴。最後看到的自殺和自殘……在西方宗教裡,是對自己施暴。”
她提到這個,葉汐恍惚也記起來,在西方宗教裡,自殺者是無法進入天堂的。
“維歐寧斯”,Violence,施暴。
他們又解開了一個詞條。
所以他們在這裡並不需要製止什麼,更不需要幫誰,“祂”隻是在通過那些場景向他們展現這個線索。
肖冷利用井邊的空地將車子調頭,然後原路返回。
車子開出“維歐寧斯”,他們還要去“刀山”。
地圖上像“刀山”這種一看就不是好地方的地名其實有很多,他們之所以選定“刀山”,就是因為它離“維歐寧斯”近,二者之間隻相隔幾百米的距離。
大概是由於距離過近,動手腳容易露餡,“篡改道路”的事情在這裡也沒有出現。大家順利抵達“刀山”,開進再熟悉不過的灰白色牌樓,又穿過霧區,麵前豁然開朗。
“我日……那是什麼!”周宇扒著張立平副駕的椅背,目瞪口呆。
他們麵前是一座山,山腳離他們也就十幾米遠。
那山不高,從山體到周圍的空地都是黑棕色的泥土,泥土上寸草不生,有點像剛爆發過不久的火山。
但不同於火山的是,麵前的山體上布滿堅硬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線下,刀刃反著寒涔涔的光。
很多人猶如行屍走肉一般,赤身裸.體地往山上爬。
……說是行屍走肉好像也不準確,因為他們顯然能感覺到痛苦,在攀爬過程中發出淒慘的嚎叫。他們的鮮血染紅那些刀刃,彙成一股一股,流淌下來,在山體上勾勒出無數條血紅的小溪。
可他們還是在繼續往上爬,即便痛苦、疲憊也不能停歇,慘叫聲包裹了整個山體。
葉汐目光上移,緊盯著山頂,想看看如果爬到儘頭會怎麼樣。
很快,山頂上白光一閃,剛剛在山頂跌坐下去想要喘氣的那個人憑空消失。下一秒,山腳下出現了同樣的光團,一個人影在山頂上顯現,分明就是剛剛爬到山頂那個人。
他於是再顧不上喘氣,背著滿身鮮血淋漓的刀痕,開始新一次的攀爬。
“……草,這是地獄吧!”張立平深吸涼氣,“那個……傳說中‘十八層地獄’裡是不是有一層就是這樣?那些生前犯過罪的人被關在那兒,一次次地攀爬刀山,好像要爬幾萬年才能贖罪……”
“十八層地獄。”葉汐低語呢喃,緩緩點頭,“有可能。‘十八層地獄’本身也來源於宗教,和副本的其他線索畫風一致。”
——今天又是獲得了線索,但依舊無法離開副本的一天呢!
大家懷著悲憤的心情,驅車趕回服務區。
.
傍晚五點,服務區裡的餐廳又開始熱鬨起來。臨近五點半,衣衫襤褸身背破布包的老頭用渾濁的嗓音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走進餐廳,整個餐廳倏然陷入死寂。
每個人都扭過頭,緊緊盯著他。
其實類似的風波在之前幾天的每一天都會出現,要麼是流浪漢,要麼是女人或嬰孩的啼哭,至少會出現一種,也有時候二者都會出現,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
但這種習以為常並不足以消除恐懼,因為即便過了這麼多天,也幾乎沒有人在這種事情裡幸存。隻有昨晚,他們聽說有個女生在聽到啼哭後活下來了,還很好心地把解決方法貼在了餐廳的玻璃門上,但流浪漢這一關,幸存率依舊是0。
餐廳的角落裡,一個男人正強迫症似的用手裡的紀念幣掛掉桌子上沾染的汙跡,察覺到有流浪漢進來,他抬了抬眼,手上便頓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流浪漢。
……昨天經曆過哭聲的幸存者不僅寫出了哭聲關卡的正確處理方式,還舉一反三地分析了應該如何應對流浪漢。
隻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沒過太久,流浪漢選定了今天的目標,坐到一個女孩子麵前,伸手就要抓她盤子裡的食物。
“啊——”女孩子嚇到尖叫,眼淚也要湧出來,身邊的同伴緊緊攥了下她的胳膊,小聲提醒她,“彆慌!就按門上寫得辦!”
“能行嗎……”女孩子的聲音帶著哭腔。
之前的幾天中,不論遵守規則起身就走的,還是違背規則讓流浪漢隨便吃的,都死了。
死亡的恐懼讓她渾身都在劇烈顫抖,鼓足全部勇氣才伸手端起餐盤,先從盤子裡隨便撿了塊雞丁塞給到他手裡,嘴角強牽起一弧比哭更難看的笑容:“給你,請跟我來這邊吃吧!”
先拿點吃的塞給流浪漢,讓他感覺到善意,以免誤會你想甩下他離開——這是昨天的幸存者推測出的一個步驟。
流浪漢接過雞丁,渾濁的眼睛呆滯地望了望麵前的女孩,然後就把那塊雞丁塞進了嘴巴。
“請跟我來……”女孩硬著頭皮跟他說話,然後馬上提步往門口走。
她不敢走得太快,生怕流浪漢跟不上。好在流浪漢還算配合,亦步亦趨地隨在她身後,一直跟出餐廳大門。
“放在這裡,你慢慢吃!”女生將餐盤放到餐廳外的無人角落,流浪漢顧不上理她,衝上去抓起飯菜,大快朵頤。
趁他吃飯的工夫,女孩子迅速跑回餐廳,然後扒在門邊,心驚肉跳地看著他。
很快,流浪漢吃完了盤子裡的飯菜。直起身子,張望四周。
女孩的心登時提到了嗓子眼!
接著,流浪漢伸了個懶腰,臟兮兮的臉上露出了些滿意的笑容,轉身用手裡的木棍一下下支著地,慢慢走遠了。
女孩驟然鬆氣,轉身折回餐廳,其他噤若寒蟬的參與者們通過她的舉動判斷出危機解除,餐廳裡爆發出一陣歡呼。
“太好了!!!”大家都很激動。
前幾天在這裡吃飯,他們都要擔心會不會被“隨機選中”成為下一個死者,現在事實證明兩套解決方法都奏效,那大家就都安全了!
坐在角落裡的男人怔了怔,同樣暗暗鬆了口氣,然後拿著紀念幣繼續刮起了桌上的汙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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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汐一行人走進餐廳的時候將近六點,買飯的時候,她注意到今天的肉食又變成了豬肉、牛肉、羊肉。
……好像真的是固定搭配。
豬肉、魚肉、雞肉是一組,豬肉、牛肉、羊肉是一組,獐肉、鹿肉、麂肉是最後一組。
買好飯,大家端著餐盤陸續坐下,一個男人突然湊過來,壓低聲音問葉汐:“餐廳門上那些東西,是你們貼的,對吧?”
葉汐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
這是個看起來有點神經兮兮的男人,衣服的搭配很不講究,頭發也亂糟糟的,戴著眼鏡,眼鏡腳裡已經出現綠色的銅鏽。而且不知為什麼,他右手緊緊捏著一塊加油站贈送的紀念幣。
不等葉汐回答,他直接坐到鄰近的椅子上,抬手推了推眼鏡:“今天流浪漢出現了,你提供的解決方法是對的!所、所以……我也想告訴你們一個線索,如果有用……你們……你們帶我出去!”
葉汐點點頭:“什麼線索?”
“地獄……”男人不知是緊張還是神經質導致的表達能力有限,說話有點前言不搭後語,“這個副本……地獄!”
“地獄?”葉汐回想起剛才見到的“刀山”,了然地笑笑,“我們剛從‘刀山’回來,已經知道有一部分地點參考了地獄了。”
“不……不是,不是外麵的地點!”男人打著磕巴,“是……旅店!旅店是地獄!”
眾人的目光都不禁一凜:“什麼?”
“那些夢……你們沒有做夢嗎?”男人望著他們,“那些夢,是地獄……不同的地獄,地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