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樹岩低了低頭，打量他的臉色：“你現在什麼感覺？”
肖冷深吸氣：“……窒息。”
“不是！”葉樹岩沉聲，“我是問你，對我姑娘翻窗戶逃走這事什麼感覺！”
“嗯……很憤怒。”肖冷頓了頓，“但我在克製，我不會動手打她的。”
他一邊說一邊眼前發黑。
其實他剛才就在克製，然後就一下子被一家三口撲倒了。後腦勺撞在瓷磚上，現在眼前有點暈。
“起來起來！”葉樹岩趕緊挪動，與趙茉葉汐一起接連爬起來，肖冷撐著地坐起身喘氣。
“對不起啊……”葉樹岩拍拍他的肩。
肖冷嘴角扯動：“沒關係，我理解。”
葉汐好奇地望著他：“為什麼你這麼冷靜？影響程度隨機嗎？”
接著她又想起來，肖冷和爸爸先前受到的影響程度就不一樣。在被噩夢糾纏後的第一個早上，兩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鬱，爸爸怕誤傷她和媽媽，把自己鎖進衛生間緩了半天才敢出來，而肖冷隻是在樓上自己清靜了一會兒就好了。
葉汐沉吟道：“也可能真的和意誌力有關？”
“什麼意思？！”葉樹岩不服了，“爸爸我意誌力也不差啊，不可能乾家暴這種違法亂紀的事！”
“我知道我知道！”葉汐賠笑，“在正常世界，爸爸就是最好的男人啦！肯定不會乾這種事！”
“但這不是副本嘛！鬼魂擾亂心智，肖冷年輕一些，身體和精神力都更強，就成了關鍵的影響因素！”
葉樹岩聽到這話，那股勝負欲又上來了，盯著肖冷說：“你這是嫌爸爸老啊？”
“我沒有那個意思……”葉汐眼睛都直了，解釋得乾巴巴。
“彆抽風了！”趙茉凶神惡煞地在他肩上拍了一巴掌，拽著他站起來，囑咐葉汐，“小汐啊，你陪小肖上樓歇歇，看看摔沒摔傷。”
肖冷馬上道：“我沒事。”
“走吧。”葉汐不由分說地拉他上樓，然後又跑回一樓，把家用小藥箱拎了上去。
她伸手在肖冷腦後摸了半天，總算確認沒磕破，骨頭應該也沒事，就是腫了一塊。
“給你拿個冰袋？”她問。
不用。
肖冷並不把這點小傷放在眼裡，但是啟唇說：“好。”
葉汐點點頭，去一樓冰箱裡取來冰袋，裹上毛巾交給他。肖冷靠著床板，將冰袋墊在頭和床板之間，沉吟道：“從門跑不行、跳窗戶也不行，公寓樓又沒又煙囪，你說問題會不會出在……”
“你不要說出來！”葉汐突然提高音量。
肖冷噤聲，她道：“我想過了，但如果是那樣，讓你和我爸知道這種打算也很奇怪，所以你不要說出來，我們也彆商量。”
肖冷笑了笑：“好。”
又問：“那需要我做什麼？”
“嗯……”葉汐認真思考了一下，“第一，先彆讓我爸媽知道，我不想讓我媽再替我冒險。”
肖冷點點頭：“好。”
“第二。”她從藥箱裡拿出那盒安眠藥，“晚上睡前你吃一片？”
肖冷的目光停在安眠藥上：“或許應該換個方法給我吃？”
“嗯……你一個刑警，這種事很難騙過你吧。”葉汐苦笑，“不過你頭磕腫了，吃片安眠藥也很正常。”
肖冷若有所思：“也對。”又道，“還有一個問題——如果係統判定你和我是一組、叔叔阿姨是一組，那你順利離開副本之後，我很可能也會立刻被送出去，沒有機會跟叔叔阿姨交流。”
葉汐想了一下，很快道：“那我留個字條。如果我成功了，就讓我媽按字條做，如果我失敗了，回來我就把字條撕了。”
兩個人打著啞謎簡單地聊完了計劃，往後的半天，除了葉樹岩和肖冷還在被潔癖跟強迫症折磨的小問題外，大家都過得很平靜。
等到天黑，肖冷在臨睡前吃了兩片安眠藥，葉汐坐在床邊跟個變態一樣盯著他。
在他呼吸沉穩後，她又躡手躡腳地下了樓，確定父母都已經入睡，她返回樓上，開始醞釀被家暴者跑路的情緒。
……做戲做全套，如果她身陷在一段不健康的同居關係裡，決定跑路的時候會帶什麼呢？
首先，手機肯定是必備的，此外還有身份證，外加換洗的衣服。
他們會進入這個副本本就是出來住民宿導致的，所以這些東西葉汐剛好都帶著。
她認真檢查了一遍，把行李箱一扣，小心地拉上拉鏈，做賊一般地走出房間。
屋外，樓道和樓梯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她提著行李箱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下走，剛走了三個台階，耳邊響起疾風，一股猛烈的風力從麵前刮來，要把她活生生推回二樓。
但緊接著，另一股風力從背後推過來，與麵前的風力相抗，硬生生達成一股平衡。
在那股風中，葉汐聽到女人歇斯底裡的咆哮：“快跑！快跑啊！”
她加快腳步，拎著行李箱迅速走完這段樓梯，然後再顧不上聲響，拉著箱子直奔大門，將事先寫好的字條拍在門上，然後一把拉開門把。
推開門走到樓道的刹那，熟悉的白光終於出現。
“恭喜您順利通過‘戀愛規則怪談’，獲得道具獎勵。您可以選擇對原有道具進行升級，也可以抽取新的道具。”
葉汐在這一行字浮現時徹底鬆氣，又忍不住嘴角抽搐：這個副本，竟然是“戀愛規則怪談”？
她不由想起了網上經常看到的一句話：戀愛到底給女人帶來了什麼啊！
她搖搖頭，摒棄雜念，先給【藍色火焰加特林】進行升級，接著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額外積分結算。
“恭喜您！未使用擊殺隊友的方式通關，積分+150。”
……所以殺掉對方，的確是一種通關方式。而且從這個積分獎勵的數額看，恐怕這還是個大多數人都會選的方式。
葉汐心情複雜，在這行字幕消失之後，她又看到更多文字浮現出來：
“你們的男性在大環境的熏陶與縱容下，變得麵目可憎。”
“你們在本該美好的愛情中失去保護。”
“你們的現實世界，甚至還不如這場怪談。”
最後這句話讓葉汐一怔，她心中下意識地想要反駁，卻看到祂說：
“你們的女性，未必有運氣逃離。”
“自己受過傷害的人，也未必想幫助彆人脫離苦海。”
“你們麻木不仁、為虎作倀。縱容暴力、壓製弱者。”
“你們的規則毫無公平可言，滑稽可笑。”
“你為什麼還要留在那裡？”
葉汐木然看著這幾句話，雖然並未因此想動心留下，但一個字的反駁都說不出來。
……的確，雖然這是個充滿死亡威脅的怪談，可她隻要找對思路，就能逃出來。
在現實世界，她卻不一定有這種運氣。
她可能在抽身離開之前就會被打死，也有可能逃跑之後會被親戚朋友勸回。
除此之外，還有社會輿論與離婚不自由的束縛，把這些令人發指的暴行看做“家務事”的大有人在。
除非受害者真的死去，否則說出這些言論的人都不會認識到事情有多嚴重。
而就算受害者真的死了，也隻會短暫地引起一陣關注，環境不會因為這種“個案”就變好，一切都還是照舊。
況且在這場怪談裡，至少還有曾經的受害者們不顧一切地讓她“快跑”。可在現實中，很多所謂的“過來人”卻在勸自己的晚輩“忍忍就過去了”。
葉汐罕見地認同了他的一些說法，第一次打從心底覺得，這一切真的很糟糕。
祂似乎察覺了她的動搖，麵前的長篇大論消散，彈出一個選擇題：“你是否選擇離開那個罪惡的世界，留在這個規則分明的地方？”
葉汐皺眉，不假思索地按下了“否”。
白光終於消散，她雙腳落在地上，視線慢慢恢複，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先前的樹屋民宿裡。
她心裡一股惡寒。
最後的那些字幕緊跟著選項……如果呈現到一個久經家暴、亦或比較衝動的人麵前，可能不假思索地就會按“是”吧。
這樣的選擇題先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就連字幕都曾浮現到一半就被打斷。
葉汐隱隱感覺到，祂的勢力變得更大了，也更加迫切地想要完全征服這個世界。
……真糟糕。
她強作冷靜地緩氣，身後忽而有些輕微的響動，回過頭，看到肖冷也出來了。
葉汐徹底放鬆：“太好了……”
她自己出來，隻能證明這個操作對“女方”來說是安全的，但肖冷也被送出，就說明她的爸爸媽媽也都能安全出來了。
肖冷站在她麵前定定地看著她，神色有點古怪。
葉汐被他搞得緊張，等了半天看他不說話，隻能主動開口：“你怎麼了……”
“嗯……”肖冷回想出來時看到的字幕，觀察她的神情，小心地為自己解釋，“不是每個男的在愛情和婚姻裡都那麼不是東西……那種人本身就是人渣。”
“……”葉汐繃著臉盯了他半天，還是沒憋住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