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歌的話讓葉汐遍體生寒。
不是單純地被這個腦洞嚇到,而是在局勢陷入混亂之後,她也冒出過同樣的想法。
他們是因為帽子先生的指引才來這個地方的,從先前的情形看,她覺得帽子先生是個好人。可現在,她開始懷疑這一切會不會都是帽子先生和“祂”在打配合,這個副本根本換不來什麼談判機會,隻是一個陷阱,將他們騙進來然後逐個絞殺。
……可如果真的是,現在也晚了。
葉汐狠狠搖頭打消這個念頭,然後脫開楊歌的手,大步走向後麵那輛馬車。
“你彆去!”楊歌大驚失色地想要拉她,話沒說完,便見葉汐抬手念了一句什麼,然後抽空跟她說:“彆擔心。”
說完不等她反應,人已經鑽進了馬車。
這輛馬車的座椅都已經被拆掉了,裡麵鋪了被褥,成了一張可移動的床。肖冷高燒到昏睡,對周圍的動靜沒有任何反應,葉汐坐到他身邊,怔然說不出話。
她剛才念的咒語是一道保護咒,隻對她自己有效,大約能持續一小時左右。
她本來隻是想上來看他一眼,一小時足夠用了,可現在真的看到他,她卻亂了。
出於理智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在這裡多做停留,可她也不想走,生怕他隨時會離世,而自己不在他的身邊。
她便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一個字,想把他的樣子印在腦海裡,又因為他現在的模樣而心如刀割。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樣虛弱,也從來不知道,人在極度虛弱的時候連嘴唇都可以蒼白如紙。
“肖冷……”她攥住他的手,他依舊沒有反應,隻有粗重的呼吸在表達他現在正經曆的病痛。
葉汐不知道該怎麼辦,驚慌失措地給他喂了一劑聊勝於無的魔法藥水,然後想喚醒他,又怕休息不好會加重病情,最終隻是伏在他耳邊無力地說:“你醒醒……你不能有事,我們得一起完成任務,一起回去……”
“我們還沒好好約會過幾次。”
“我父母還等著你改口叫爸媽呢……”
她沒注意到眼淚是從哪一刻開始忍不住的,等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麵。
滿心的恐懼幾乎要將她擊垮,她腦海裡浮現出那些病死的百姓,又想起江晚,然後不受控製地腦補他成為那些屍體中的一個。
“我會救你的……”她又在某一刹突然重燃鬥誌,著魔般地自言自語,“我會救你的,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兒……我們還可以想辦法……”
她目光空洞,顫顫巍巍地要下車,楊歌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直接栽下去。四目相對,她蒼白的臉色嚇得楊歌倒吸涼氣。
然後便聽她說:“我一會兒……去買一些魔藥材料,再去找忒嘉拉!我們一定能救他的,他絕不會死在這兒!”
最後一句她說得好像格外篤定,像堅信,更像自欺欺人。
楊歌想安慰她,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任何安慰
在這個時候都顯得太輕飄了。
她隻能囑咐其他人先帶肖冷回城堡去,自己和王心冉陪葉汐一起去買材料。
葉汐腦子裡很亂,除了結賬要問價格之外,一直沒怎麼說話。她在城裡到處買東西,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有用的材料,寧可要從城東跑到城西也要立刻去買。
她就這樣放任自己從黎明破曉一直奔波到天色全黑,當忙碌占據心神,難過多少被短暫地驅散了一些。
後來,還是莫塞拉王聽說了經過,見她遲遲不回去,怕她出事,專門派人來找她,她才終於回到了王宮。
而後,又是一通宵沒睡。
整整一夜她都紮在那間工作間裡,嘗試各種魔藥搭配,甚至翻起了真正的醫書,嘗試摒棄魔法,改學真正的醫術。
……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瘟疫蔓延近半年,醫生們也在努力鑽研特效藥,他們都弄不出東西,怎麼可能靠她突然翻醫書就得到?
可她逼迫自己不去想這些,刻意地欺騙自己去儘一切努力,逃避那個她不願接受的事實。
再至黎明的時候,她走進了肖冷的房間。
他依舊在昏睡,她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靜靜地望著他,很想哭,又忽而想笑。
他們是因為規則怪談才相識的,也是因為規則怪談才開始欣賞對方,最終走到一起。
可在感情問題上,他們也不過是一對很普通的小情侶,在某些時候還是比較笨拙的那一種。
所以她也曾經胡思亂想過,設想他們可能會感情變質、會分手,也有可能會分手分得很難看。
但在這些設想的終點,她依舊是“理智”的,她理智地告訴自己,就算真的有那一天,她應該也是相對幸運的一個——那時她覺得,她不會比他更難過。
她清醒地認為她對他的喜歡沒有他對她多。因為她有完整的家庭、健康的童年,她從來不缺少愛她的人,所以不會那麼在意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