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波想起兩位師兄的話,告訴真儀:“在修仙界,凡人的命最不值錢,也無人會在意。如夏月,連她生身父親都不關懷她,那麼還有誰會管她的死活?死了一個夏月,大抵不如一場暴雨來得令人在意。”
在修仙界,這很常見,但淩波接受不了。
“所以你要好好修煉,不能偷懶,這樣以後才不會被人欺負。”
真儀乖巧點頭:“師姐,我會努力的。”
正如淩波所說,匡明得知了了對自己不滿,嚇得徹夜難眠,想儘辦法也沒能成功見了了一麵,他吃不下睡不好,誰知正在這時,卻叫他得知,夏月根本沒有離開無上宗,而是一直被淩波藏了起來!
沒有人知道……也就是說,如果他鋌而走險,將其殺死,那麼從今以後再也沒人能拿這件事做把柄要挾於他!
匡明心中對夏月其實有愧,隻是這點子愧疚就像是一滴落在泥土地的水珠,眨眼間蒸發消失。他在心中寬慰了自己一通,什麼無毒不丈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之類的,要成就大事,難免需犧牲一些,強如太離仙君,不也殺妻證道?更何況夏月還不算他的妻。
如此一想,匡明便覺心安理得,他悄悄埋伏數日,終於等到夏月離開,又親眼見淩波目送,確認沒有危機後,匡明摸了摸袖中短匕,悄無聲息跟了上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元景雖被師妹叫來跟蹤匡明,卻也不願相信匡明師弟竟能狠毒至此,可事實擺在他麵前,由不得他不信。
當夏月瞧見情郎時,還以為是情郎回心轉意,若是放在她自儘之前,想必心中無儘歡喜,但眼下她已決意與此人一刀兩斷,所以除卻歡喜外,更多的是遺憾與痛心。
匡明神色複雜,言語哄騙夏月,說自己並非惡意,隻是想來親自送她,又提出要求,要最後抱她一抱。
夏月鼻頭一酸,想起往日恩愛,終究心軟答應,告誡自己過了今日便再無以後,匡明將她擁入懷中,隻見寒光映眼,短匕刀刃閃著厲色,正要從背後紮入夏月心口,由腳底而生一層薄薄的冰,瞬間便將匡明凍成了個隻有兩顆眼珠子能轉一轉的冰人。
夏月嚇了一跳,倉皇後退,才發現以匡明的姿勢,怕是要殺自己滅口!
她想起淩波苦口婆心勸自己留下,那時她自覺不能依靠旁人,隻要自己清清白白有手有腳,到哪兒不能活,誰知她已下定決心不再糾纏,匡明卻不肯善罷甘休,竟出手加害!
不遠處的樹後,元景悄悄收起手中暗器,原本見匡明要殺人,他驚出一身冷汗,好在一切尚有回旋的餘地,隻是這口氣還未來得及放鬆,就連那柔弱的凡人女子,竟一把從匡明手中拔出短匕,要往匡明心口紮去!
元景心跳幾乎漏了一拍,趕忙出手阻止,短匕跌落一旁,夏月身體並未完全康複,饒是元景極力收斂力道,她還是被後勁震得跌倒在地,看見元景後,她忽地嘲諷一笑:“你也是來殺我滅口的,對嗎?”
“不,我不是。”元景連忙解釋,想要上前扶起夏月,夏月卻將他當作惡鬼。
小女嬰也在此時哇哇大哭,望著女兒哭泣的模樣,夏月也默默垂淚,元景見狀,實在難以啟齒,半晌,乾巴巴道:“方才我阻止你,隻是不想你一時衝動,犯下大錯。”
“那他要殺我的時候,你怎地不阻止?還是說隻有我殺他才算大錯,他殺我就是天經地義?”
夏月性格溫順,鮮少如此激動,元景自知理虧,麵對夏月的質問,他自覺無臉見人,卻又不得不為匡明說話:“待我回去稟報掌門真人,想必他一定會秉公處理……”
“嗬。”夏月諷刺一笑,“誰不知道他是掌門真人的徒弟,秉公處理……秉公處理,不就是給我幾個錢,再把我趕走?”
元景頓覺無地自容,隻是天性令他下意識要去維護匡明,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夏月搖著頭:“都是一樣的,你們都一樣,我不問你們要公道,我不配要這公道。”
“那你就自己去討!”
突如其來的聲音令夏月一震,元景循聲望去,黑眸微瞠:“辛翎師姐?”
背著劍的辛翎竟獨身一人出現在此處,此番她前來無上宗,便是為了了送最新一季的果脯,原本見這附近群山盎然,想著山中說不定有果子,誰曾想剛靠近就聽見這一番話。
“這位姑娘,你要不要來我們都山派?十年,頂多十年,我包你有本事來找這人尋仇!”
辛翎作勢拔劍,“或者我替你殺了此人,也不是不行。”
“不!”夏月阻止,她忍住淚意,“這個人,該我來殺。”
她抱緊了懷中的女兒,小嬰兒還在哇哇大哭,可是當母親的淚水滴落時,小嬰兒竟奇跡般停止了哭泣,反倒咿咿呀呀地哼唧起來。
匡明之所以會變成冰人,是因為淩波給了夏月一張了了隨手畫的符,讓她帶在身上自保,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夏月想過許多自己日後生活會遇到的困難與危險,但從未想過最大的危險便是從前的情郎,他竟連放她走都不肯,非要殺她才能安穩,既然如此,她又何必顧念往日情分?
既然遇到了元景,辛翎便將送給了了的果脯一股腦兒全給了他,原因很簡單,她要帶夏月回都山派,就不會再讓夏月去無上宗,免得觸景傷情。
夏月連忙說:“我可以在山腳下等。”
辛翎嘲諷地看了眼元景:“那可不成,萬一再來個人要殺你,我可照顧不著。待到回了都山派,我會與了了聯係,向她詳細說明此事。”
元景叫辛翎臊得臉通紅,“辛翎師姐若是不放心,我在山腳下陪夏月姑娘等待便是。”
“可比,那哪兒擔待得起,萬一你們無上宗的掌門真人發火要拿夏月問罪,我看你是不會阻止,隻會很抱歉地跟我說你沒辦法。”
這些名門正派的繁文縟節,以及根深蒂固的階級思想,早在柴獻毀自己靈台時,辛翎便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