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二朵雪花(十六)(1 / 2)

了了 哀藍 10226 字 10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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隴北男人有佩戴耳環項鏈的習慣, 作為第一個甘願聽從的人,努爾提得到了公主的賞賜, 他很驕傲地將這些精致的手串與耳墜戴在了身上, 幾個月下來,他的皮膚變得極為潔白,曾經被人詬病男生女相的美麗容貌, 如今卻讓他在一眾隴北男人中脫穎而出。

塔木洪與他相比,便要遜色許多, 這使得兄弟倆再度相見時, 一向衝的要命的氛圍變得有點古怪。

努爾提沒有出言挑釁,而是將塔木洪仔仔細細打量一番, 確認這人根本不可能是自己對手後,竟笑了笑,低頭繼續做事。

據說公主的生日快要到了, 阿媽特意叮囑他要親手做一份禮物聊表心意, 公主坐擁江山什麼都不缺, 惟獨一份真心難能可貴,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在塔木洪身上。

阿媽肯定是為他著想,聽阿媽的話不會有錯。

塔木洪本已做好與努爾提唇槍舌劍的準備,誰知努爾提竟不作理會, 這可真是出乎意料。

有兩位王子帶頭,隴北男人們終於從好吃等死的狀態中脫離,因為他們現在隻能依靠女人生活, 如果母親、姐妹、妻女拒絕養活他們, 在這嚴寒之中, 他們隻會凍死, 哪怕是為了留住女人們的心, 他們也必須展現自己的價值。

雖然他們無法上戰場,但贍養老人養育女兒灑掃煮飯之類的活完全可以做,受極寒之氣的影響,男人們力氣小了許多,原以為這些家務活輕輕鬆鬆,可真的做了才發現它們有多麼繁瑣沉重,有時甚至能把人逼瘋。

其中不乏一部分男人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希冀,認為隻要熬到寒冬過去,他們就能再度騎馬打獵,但眼見夏季都要來了,草原卻還是布滿冰霜寒氣,伴隨著時間流逝,他們能夠感覺到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小、越來越稀薄。

這樣不是很好嗎?女主外男主內,隻要忠貞不二賢惠勤勞,就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他們在戰場上廝殺拚搏,為的不就是這樣的幸福?

隨著男人們的想法發生改變,統治隴北許久的冰雪終於開始融化,久違的春天來臨,草原再度煥發生機,隴北軍隊也趁此機會,悄悄摸到了豐國邊疆。

皇帝派來的新任主帥尚未到達,領兵的不是旁人,正是海月花,她得到了一把極為襯手的長|槍,策馬揚鞭,仿佛又回到了意氣風發的少年時期,那時她認為自己天下第一,不肯向父親低頭,如今她找回自我,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曾經錯過的,要靠自己的雙手全部取回!

孟拓自帶兵進入草原便音訊全無,連帶著派出去查探的斥候也有去無回,邊疆軍失去主帥,副將不敢怕擔責任不敢擅自決定,隻能被動等待朝廷派遣的新主帥到來,這恰恰給了隴北最好的機會。

“隴北!隴北人打過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守城的豐國將士心頭一慌,險些沒抓穩手中武器,他們向遠方眺望,隻見馬蹄滾滾塵煙四起,光是那駭人氣勢,便已令他們失了戰意,大將軍一去不回,想必已凶多吉少,隴北人又凶狠殘暴……

孟拓失蹤後,代替他掌管軍中的將軍名叫陳泰,雖也有幾分本事,心性卻不如孟拓,容易自亂陣腳,見陳泰麵色慌張,另一名叫董成的將軍怒道:“隴北人來就來!一群娘們罷了,你我男子漢大丈夫,難道還能被女人騎到頭上?你給我點五千精兵,我來迎戰!”

董成勇大於謀,有孟拓在,他便是一員猛將,孟拓不在,他很難自己靠大腦思考,再加上陳泰耳根子軟,董成一強硬他便不知如何回絕,怕董成在營帳發瘋鬨事,隻好聽從,給了令牌,叫董成點兵出戰。

董成點了五千精兵,騎馬出城,望著威風凜凜的隴北軍,他麵露鄙夷之色,不愧是蠻夷之地,竟讓女人拋頭露麵,陳泰那小子當縮頭烏龜不敢應戰,他董成可是真男人!

又見隴北軍中儘是女人,董成哈哈大笑,揚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一群婦道人家!你們隴北沒男人了不成,要女人出來打仗?方才離得遠,我還以為是我瞧岔了,你們這些女人,看起來跟男人也沒什麼分彆啊,哈哈哈哈!”

他一笑,帶動著身後將士跟著笑出聲,原因無他,這隴北女人一個個又高又壯,身段不纖細美妙,容貌也不嬌嫩白皙,哪裡有個女人模樣?

笑聲未停,一道細箭破空而來,董成一驚,卻是躲閃不及,那細箭乃狼牙所製,寒氣森森,恰巧自他嘴角擦過,好端端一張嘴就這樣被撕開一道長達耳垂的口子!

米朵手持特製短弩自將士中現身,粲然一笑:“再敢口無遮攔,下一道箭,射得可就不隻是你的嘴了。”

董成狼狽捂住血流如注的嘴角,又羞又怒,羞於受女人之辱,怒於自己竟不曾察覺,他隨手一抹,鮮血沾了半邊臉,卻像感受不到疼痛般拔刀質問:“少用這種陰險偷襲,可敢與我單打獨鬥?”

海月花輕蔑道:“有何不敢?”

她揮舞長|槍,縱馬疾馳,董成見狀,亦揮刀奔來,圖娜略有擔心,問:“聽聞這董成乃是豐國名將,阿媽可是他對手?”

阿麗信誓旦旦:“海月花決不會輸。”

長|槍與刀碰撞在一起,刺啦一聲激蕩無數火花,董成自詡力大無窮,誰知這一刀砍下,竟是半點沒討著好,他震驚不已,發狠般使力,海月花長|槍一挑,便化開他攻勢,僅打了幾個回合,董成竟已力不從心!

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而已!

自己連隴北男人都打得過,怎麼可能輸給隴北女人?!

董成怒吼一聲,海月花冷靜地察覺到他心緒已亂,順勢以槍尖劈開刀刃,反手將董成一腳踹下馬,董成尚未爬起,槍尖便已抵在了他嗓眼處。

輸了……就這樣輸了?!

遠在城牆上觀戰的陳泰雙腿一軟,身邊將士連忙一左一右將他扶住,隻覺陳將軍體似篩糠,兩隻手哆嗦的像犯了什麼大病。

海月花坐在馬背上,低頭傲慢地看著董成,嘲笑說:“看你嘴上說著大話,我還當你多麼厲害,沒想到不過如此,豐國男人真是一等一的廢物。”

隴北軍中爆發出一陣喝彩,海月花一槍了結董成性命,振臂高呼,眼見隴北軍氣勢洶洶勢如破竹,董成死後的邊疆軍已徹底被嚇破了膽,不知是誰先丟掉兵器,隨後竟有不少人做了逃兵!

陳泰在城樓上將這一幕儘收眼底,那些逃兵奔至城門前,他連忙大聲叫:“不許開城門!不許開城門!弓箭手何在?快快!阻止隴北軍入侵!”

弓箭手迅速就位,張弓搭箭向隴北軍攻擊,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這些箭射出去後變得無比緩慢,仿佛被空氣凍結,一片肉眼可見的恐怖寒氣自遠方席來,化作無比堅硬的鎧甲,牢牢地保護著隴北軍。

這下彆說是陳泰,所有人都被這天降異象嚇住,最後寒氣化為利刃衝向緊閉城門,隻聽“轟隆”一聲巨響!

竟是城門破了!

城中百姓家門緊閉,大氣不敢喘,他們或多或少都經曆過隴北軍入侵,對隴北人殘暴嗜血的印象印在骨子裡,除了祈禱隴北軍不要大開殺戒之外,隻能坐以待斃。

隻聽馬蹄聲自街道而過,一個小女孩趁著大人不注意,竟悄悄打開窗子往外看,好奇的大眼睛圓圓亮亮,母親看了倒抽一口涼氣,飛快衝過來要把女兒抱走藏起,不曾想一匹馬卻在窗前停住,嚇得女人身體僵硬,連跪下求饒都忘了。

小女孩膽子異常大,仰起頭看向對方。

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強壯女人,她的頭發編成了很多辮子束在腦後,見突然冒出這麼個小女娃,勒馬停下,於是她所帶領的這一隊戰士也跟著停下,女人朝小女孩咧嘴一笑,從口袋裡摸出幾顆牛乳糖,放在了窗戶上,再拍拍小女孩的頭,夾了下馬腹。

小女孩抻著腦袋伸出半個身子,笑哈哈地衝女人們搖晃小手:“謝謝!謝謝!”

女人們友善地回過頭衝她笑,家裡母親渾身無力,強撐著把女兒抱回來關上窗戶,想罵又舍不得,小女孩舉起小手給她看:“阿娘,糖!”

母親出了一身冷汗,緊抱女兒滿是不解,隴北軍怎麼都是女人?

隴北之事,豐國普通百姓並不知曉,皇帝生怕民心渙散,三令五申不許將此事泄露,因此邊疆百姓們對隴北人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

陳泰比董成還不如,董成好歹還敢叫囂兩句,他卻是一見海月花便跪了下來,不知是腿軟還是求饒。海月花沒想到此行竟如此順利,邊疆軍沒了孟拓真可謂是一盤散沙,遂令人將陳泰收監,待公主到來再做處理。

隴北人蠻橫殘暴的形象在豐國人心中揮之不去,恰好此刻是他們最畏懼隴北的時候,海月花趁熱打鐵,將隴北法令於邊疆施行,豐國百姓心有不滿,卻不敢反抗,隻要能活命,什麼不能忍受?

這些事了了從不乾涉,此番交戰隴北無一傷亡,她帶著清卓秋霞等人隔了數日到邊疆時,城內百姓已一切照舊,邊疆的女人雖不如隴北女人強壯,在這苦寒之處,也一樣要裡裡外外一把抓,所以除卻開始有點手忙腳亂,生活已重新步入正軌。

“阿娘,公主是什麼模樣啊?”

圓臉蛋的小女孩蹲在門口看娘親編麻繩,托著腮幫子問,臉蛋上的肉肉被擠出指縫,可愛極了。

女人想了想說:“應該是穿金戴銀,很多人圍著,架勢很大吧?比有錢人家的小姐打扮的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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