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三朵雪花(十八)(1 / 2)

了了 哀藍 10450 字 8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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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介與崔肅爭不出個結果,叫淩見微的人拿著笤帚掃地出門,淩見微興許不如這兩人有見地,能鑽營,可她這十來年主母也不是白當,在用人禦下這一塊,看她把東跨院守得固若金湯就知道,隻要淩見微想,沒人能鑽她空子。

崔肅完全忘了身後馬車裡還有繼夫人在等待,他隻要一想到淩見微可能會嫁給曾介,從此這兩人遠走高飛,從前屬於夫妻二人的恩愛,自己卻被曾介替代,一顆心真如油煎火燒,痛不堪言。

曾介瞧崔肅也沒順眼到哪兒去,這兩人被攆出書局還要彼此較勁,直到崔家馬夫前來催促,崔肅才想起新婚妻子在等,明明已經和離,他卻生出一種心虛感,飛快地朝書局裡瞟去,怕被淩見微發現。

曾介何許人也,見崔肅這般,便笑道:“原來嫂夫人也在,崔大人,何不請嫂夫人出來一見?”

崔肅不願跟他多說,拂袖而去,上了馬車臉色也不好,那繼夫人今年將將雙十年華,婚後至今未與夫君圓房,老太太明裡暗裡已催了好幾次,她也不求情愛,隻求能有個孩兒傍身,若是能生個兒子再好不過,隻要在崔家站穩腳跟,便不必擔心日後被丟棄。

見崔肅臉色不好,她也不敢說話,崔肅一心想著淩見微,更是不會在意繼夫人的心情。

曾介望著馬車駛去,冷笑不止,好一個癡情崔肅,吃著碗裡還瞧著鍋裡,當他再娶那一刻起,他跟淩見微之間便已徹底斷絕了可能,曾介壓根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自己的馬車也停在書局外的護城河邊,踩著馬凳上車後,曾介忽覺不對,車夫方才怎地沒跟自己問安?

後背一陣發毛,不知何時一把雪亮的匕首橫在曾介脖頸處,曾介冷汗涔涔,想不出是誰要害自己,“你、你是誰?想做什麼?”

“不做什麼,隻是想請曾大人隨我走一趟,見見我家主人。”

曾介咽口水都不敢用勁:“你家主人是誰?”

那人道:“你見了就會知道。”

下一秒曾介便被擊暈,馬車開始向前行駛,任誰都沒有察覺到這裡的異動。

不知過去多久,曾介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他隻覺鼻間一陣瘙癢,似是周圍有不少塵土,他咳了兩聲,發覺自己的眼睛被黑布蒙起,雙手也被反縛,四下靜寂無聲,這令曾介感到不安。

可他到底是封疆大吏,不像常人驚慌失措,在沒弄清處境之前,曾介不喊不鬨不掙紮,摸索著係在手腕上的繩結,想嘗試看是否能將其解開。

一陣淺不可聞的腳步聲響起,隨後他被拎起,推搡著往前走,曾介連聲問:“這裡是哪裡?你們是什麼人?抓我到底想做什麼?!”

很快,蒙眼的黑布被取下,一陣亮光刺入雙眼,曾介的眼睛不受控製地流出眼淚,渾渾噩噩中,他看見了一個他做夢都沒想到的人。

這,這不是淩見微的女兒嗎?

了了坐在上位,她身邊一左一右各有一名戴著麵具隻露出眼睛與嘴巴的護衛,而她穿著一身白衣,看起來完全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惟獨那雙眼睛,卻又透著孩童決不會有的冷淡與審視,這令曾介感到危險。

為了求娶淩見微,他去過淩家數次,但與了了僅有一麵之緣,他原本還準備了小女孩都會喜歡的禮物,想通過討好孩子來俘獲淩見微芳心,沒想到禮物送出去儘數石沉大海。

“了了,你是了了,對吧?你、你怎麼會在這裡,難道你也被人抓來了?”

了了靜靜地看著他表演,眼眸微微眯起:“你跪著,我坐著,為何你會覺得我與你同為階下囚?”

曾介不傻,但他想不明白這個孩子為何會在此處,而且這些黑衣蒙麵人,一個個對她畢恭畢敬:“你……你娘她知道嗎?”

了了動了下手指,曾介猛然呼出一口寒氣,緊接著他不由自主倒在地上,拚命吸進的空氣如針紮刀刺,凍得他麵色發青,就連臉上的汗毛都結上一層淡淡白霜。

護衛們漠然地看著這一幕,了了則饒有興味地欣賞著,直到曾介匍匐在地,不敢再開口,她才滿意地說:“不要質問我。”

寒氣褪去,若非痛苦太過刻骨銘心,曾介會以為剛才那一幕是自己的錯覺,他倉皇地望著了了,“你……不,您……您想要我做什麼?”

能在丘州一路青雲直上升任都督,手裡還有四十萬大軍,曾介其實相當會察言觀色,抓他過來肯定不是想殺他,否則在馬車裡就可以動手,留著他就說明他還有用,剛才的痛苦是下馬威,他得證明自己的確有用,才能活著回去。

了了問:“你在懷疑什麼?”

曾介下意識就想否認,幸而他及時警醒:“我,我……”

他不知自己是哪裡露了餡,又想蒙混過關,又怕被看穿,支支吾吾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能說出來,了了做了個手勢,曾介身後那名蒙麵護衛抬腿就是一腳,隻聽哢嚓一聲脆響,曾介抱著腿疼得麵色發白,叫聲被護衛堵住,這一切都在轉瞬見發生,曾介不敢再隱瞞:“……數日前我進京述職,梁王私下約見於我,告、告知我,陛下在民間疑似有子……”

梁王的人查遍了京城,最終將目標放在了崔肅身上,他帶那孩子回府的時間過於巧合,雖說是外室子,卻無跡可尋,曾介明麵上是純臣,實際上卻早已與梁王交好,此番受梁王所托,以局外人的身份調查,不容易引起懷疑。

恰好因這外室子之事,淩見微與崔肅和離,曾介對她一片癡心做不得假,不想淩家被牽連,便想娶淩見微為妻,帶她回丘州,天高皇帝遠,隨便梁王怎麼對付崔家,隻要不波及淩見微即可。

當然,除了癡情外,這其中也有私心,淩家父子三人均在朝中身居要職,淩見微二嫁之身,又得父兄寵愛,娶她為妻,一能圓這份心意,二也能再為梁王增添助力。

“那你查的如何呀?”

哪怕是在皇帝麵前,曾介都是不卑不亢,雖與梁王交好,也從不卑躬屈膝,可麵對一個小女孩,曾介卻生出滿身冷汗,他不敢有絲毫隱瞞:“……沒有任何異樣,想來是梁王弄錯了。”

了了很滿意曾介如此懂事,她問曾介:“既然如此,若梁王問起,你要如何回答?”

“自然是如實以告,請梁王不必杞人憂天。”

說完這話後,曾介心跳極快,因為他知道,這關乎自己是否能活,誰知了了並未立刻放他,而是話鋒一轉:“丘州地處要塞,我記得,你手頭大概有四十萬的兵?”

曾介遲疑片刻才答:“……是。”

了了又問:“你與梁王私交甚篤,可曾與梁王商量過,如何使用這四十萬兵力?”

曾介的冷汗接連滴落,他清楚了了不是在問這四十萬兵怎麼用,而是在問他,梁王是否有不臣之心,如果有,那麼與梁王交好的自己,也難逃一死。

“臣不敢,臣與梁王雖交好,卻不曾有過什麼盟約,臣一心一意效忠的隻有陛下!”

不知不覺間,他已將自稱改為了臣,曾介運氣不錯,他父親曾是先帝重臣,幼時先帝擺宴,他也曾有幸目睹聖容,先帝勵精圖治,性情嚴苛,此時與了了對話,竟讓曾介又一次回想起幼時麵見先帝時的畏懼,這是今上沒有的壓迫感。

“起來說話。”

“……臣不敢。”

曾介並非推辭,而是當真不敢,了了歪了下頭,護衛便強製曾介起身,這一下碰到他被踢斷骨頭的小腿,疼得他麵色煞白,但無需護衛堵嘴,他已不敢叫了。

了了的手指輕輕在桌麵上敲擊,發出一聲又一聲緩慢且規律的“噠”、“噠”、“噠”……這聲音聽在曾介耳中,與催命符無異,他拿不準自己的話究竟是否令對方滿意,今天自己又是否還能活著離開。

了了依舊不言語,曾介便愈發緊張難安,就在他的精神緊繃到極致,腦子裡那根弦兒眼看就要繃斷時,一名護衛向他展示了手中金牌,上麵的祥雲龍紋曾介再熟悉不過,這是陛下的貼身之物!

怎麼會在了了身上?!

“你覺得,是梁王之子厲害,還是我厲害?”

梁王之子能成為宗室中呼聲最高的過繼人選,並非是他優秀的一騎絕塵,純粹是因為梁王勢大,梁王與皇帝同父異母,他的生母岑太妃出身四大士族,與皇帝的生母順安太後是一輩子的死對頭,順安太後雖也出身官宦世家,父親卻是個五品小官,全靠她當上皇後,才得了個國公之位。

如今太妃與太後雖已作古,岑家卻在暗地裡推動梁王之子過繼一事,皇帝自然不願,所以才拚了命的拖。

梁王之子是個出了名的熊孩子,成日招貓逗狗不乾人事,根本不配與了了相提並論。

自曾介看到那塊金牌,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想,他回答說:“您勝梁王之子百倍。”

“那你覺得,是我當皇帝合適,還是梁王之子當皇帝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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