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平日能接觸到的異性通通想了一遍,刨除掉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就是……
“難道是黎深?!”
了了還在看院子裡的陶晴好與黎成周,漫不經心地聽汪香留說話,由於這個人選過於離譜,她給了汪香留一個冰冷的眼神,“我是說黎成周。”
汪香留更吃驚了:“你喜歡的是黎成周?不不不不行,絕對不行——”
了了發現以汪香留的腦子,似乎很難理解自己的意思,人類就是這點不好,容易感情用事,其實黎成周對待陶晴好的方式並不難辨認,相同的事情,了了也做過,隻是她的對象不是人,而是權力。
如果陶晴好是一個國家,或是一塊土地,黎成周的做法,幾乎與了了相同。
吞並一個國家並不難,隻要擁有強大的武力即可,但生活在這個國家的子民,如果不能全部殺光,那麼留下他們便是巨大的隱患。
發慮憲,求善良,足以謏聞,不足以動眾。就賢體遠,足以動眾,不足以化民。
化民成俗,其必由學。
教育令人明心,卻不足以鞏固統治,要打破習慣,強迫他們接受新的規則,統一製度,佐以敬天法祖、孝親順長、忠君愛國的思想,從內部分化,才能將反叛徹底扼殺。
而黎成周的做法更加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他的確是真心喜歡陶晴好,但他對陶晴好的這份愛,正如了了對權力的向往——隻想得到,不會尊重。
權力是死的,陶晴好卻是活的,也許對黎成周來說,情緒失常卻隻能依賴他生存的陶晴好,遠勝於獨立自主能夠思考的陶晴好。
以陶姥姥那種高傲的性格,很難想象居然會做出偽造信件的事,但她確實是做了。
“了了,你要去哪兒?”
陶晴好正跟黎成周說話呢,就看見了了從身邊經過,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天都要黑了,一會兒該吃飯啦。”
了了朝她搖搖頭,往外去了,陶晴好立刻掙脫黎成周的手追上去:“等等,了了!”
可是當她追出大門時,已不見了了身影,黎成周走到她身邊:“了了人呢?”
“這大晚上的,她是要去哪兒啊?一個女孩子,萬一遇到什麼危險……”想到這裡,陶晴好打了個寒顫,“不行,我得去找她!”
黎成周把她拉住:“你彆擔心,我去找,你在家安心等著,要是找到了,我給你打電話。”
另一邊,陶姥姥正戴著眼鏡在客廳跟老伴一起看新聞,敲門聲一響,兩人都很驚訝,他們倆愛清淨,許多人都知道,要上門拜訪得提前電話聯係,這是誰大晚上跑過來?
老爺子轉動輪椅去開門,見是了了,非常驚訝:“怎麼是你?”
了了無視他,輕車熟路往裡走,老爺子先把門關上,等他回到客廳,了了已經站在電視機前麵擋住了老伴視線。
老太太扶了下眼鏡:“這麼晚了過來,有什麼事?”
了了說:“想問你幾個問題。”
老太太冷哼:“我可不會回答你,你從哪兒來的就回哪兒去吧。”
了了置若罔聞,直接開口:“我聽陶晴好說,陶家的災難是突然來的。”
老太太問:“你什麼意思?”
浩瀚說過,陶家並不算什麼厲害人物,說句不好聽的,首都這地方,隨便掉顆石頭,砸中的說不定就是個腕兒,陶家是挺有錢,但除了二老曾經留洋的背景,哪裡也不至於被迫害成這樣,看老太太那一身的疤,還有老爺子空蕩蕩的褲管,他倆受的罪可不小。
真要有人脈有本事,還用把女兒送到鄉下?
了了將自己代入黎成周,將陶晴好當作想要吞並的國家,瞬間便想明白了一切,她接連問了老太太好幾個沒頭沒尾的問題,老太太雖一頭霧水,但還是回答了。
因為很多時候,了了需要她回答的,隻有“是”與“否”。
之後了了便如來時一般,招呼不打一聲離去,老爺子關完門回來說:“真是個怪孩子。”
了了不在,老太太的表情不如先前冷酷,她搖搖頭:“比晴好強多了,怪不得晴好對她念念不忘。”
“她問你那些問題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有些摸不著頭腦,因為了了問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老太太同樣想不明白,問他們什麼時候認識的黎成周,問他們那十來年裡遭受過怎樣的磨難——這些問來有什麼用?
黎成周安撫好妻子出來找了了,巧得是還真讓他給找著了,汪香留一路都在想了了問姥姥姥爺那些話是什麼意思,看見黎成周,她緊張不已:“小心。”
自打從浩瀚那裡聽說了以後的事,汪香留怎麼看黎成周怎麼覺得不安,現在想想,大概就是因為這人脾氣太好太溫柔了,已經到了一種不真實的地步,如果一個人能正直善良成這樣,他還做什麼生意啊?就算是浩瀚也承認老好人是做不成厲害商人的。
無奸不商,無商不奸,這話雖然有些過於絕對,但用在黎成周身上,絕非空穴來風,黎家這麼大的身家,要他真是個施恩不圖報的大好人,黎家又怎麼能做到無論怎樣動蕩都能全身而退?
“了了,以後這麼晚了可不能到處亂跑,你媽媽會擔心的。”
黎成周語氣溫和目光慈愛,不知道的人看了,恐怕會真以為他是了了的親生父親。
雖然了了搬進來已經很久,但兩人之間相處並不多,黎成周始終儘職儘責扮演著好繼父的角色,哪怕了了對他從無好臉色,甚至連黎叔叔都沒叫過,他也從不生氣。
跟了了說話得不到回應,黎成周也像現在這樣笑眯眯的,像在看一個頑皮的孩童——可他在麵對同樣“叛逆”的黎深時,卻不是這副態度。
“你前妻,怎麼死的?”
黎成周沒想到了了問出這麼個問題,他回答道:“她生了黎深後,身體一直不怎麼好。”
“所以是什麼病?”
黎成周頓了下,“肺心病,是一種心臟病。”
“會致死嗎?”
“會。”
了了望著前方,路燈散發出昏黃的光,隱約可見圍繞其上的飛蟲,她問:“黎深為何恨你?”
“他不希望我再婚,也不希望這個家裡多出彆人,對他來說,大概是屬於母親的位置,被彆人給占據了。”
了了:“那你為什麼要再婚?”
黎成周無奈地看著她:“因為,我對你媽媽……情難自已。”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對愛情充滿向往,但了了顯然不是,她隻感到奇怪:“既然你喜歡她,為什麼又會跟彆人結婚?”
黎成周啞然,好一會才回答:“因為那時,我還不認識她。”
了了:“那你很愛你的前妻?”
“雖然這麼說顯得很無情,可我並不愛她,我與她之間,更像是家人。”
“那你為何要跟她結婚?”
“了了。”
黎成周語氣嚴肅,了了朝他看來,他正色道:“你還小,可能不懂大人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一個人活在世上,並不是隻為自己,那時我已經到了適婚年齡,父母對我一再催促,我不能讓他們失望。黎深母親跟我一樣,並不是每一對夫妻的結合都是因為愛情,所以遇到愛情的時候,才更加要珍惜。”
汪香留撓著頭:“好像有點道理。”
媽也是這樣,不得不結婚,但跟不愛的人結婚過得並不快樂。
了了沒有再說什麼,反倒黎成周輕笑出聲:“等以後,你遇到了能令你怦然心動的男孩,你就會明白黎叔叔的話是什麼意思了。”
明明了了的問題冰冷而尖銳,最後卻全被黎成周扭轉成了有利自己的局勢,他像個真正關心女兒的父親,“你已經滿十八歲啦,就算在學校裡談戀愛,我知道了,也不會向你媽媽告狀的,這是可以屬於我們倆的秘密。了了,是不是有喜歡的男孩了?可以跟黎叔叔說,黎叔叔保證,絕對不會告訴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