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話題一轉:“很生氣吧?”
黎成周:“嗯?”
“本來你的計劃應該是完美的。”
黎成周無奈搖頭:“了了,黎叔叔真的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好了,我們該回家了,不然你媽媽要擔心的。”
“原本純潔無暇的妻子,被彆的男人捷足先登,還與對方生了個孩子。”
了了的話令黎成周眼底的笑意變淡,她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道:“原本你隻打算讓陶家遭難,自己天神下凡與他們相識,從而獲得陶家好感——你知道,陶姥姥討厭滿身銅臭的商人,她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你。”
“可誰曾想,她愛女心切,居然在災禍降臨之前,想方設法將陶晴好送去下鄉。”
汪香留感覺到,黎成周雖然還在笑,卻已經完全沒有愉悅的氣息了。
“後期這二人一個落了滿身傷,一個少了腿,是不是你在生氣自己的計劃被破壞?”
了了麵無表情地說著足以紮心的話,她的確沒有證據,但她說的也全都是真的,黎成周看似不在乎陶晴好二婚,事實上他在乎極了!他在乎的每個夜晚想起這件事,都恨得牙癢癢!
汪香留想起了了問陶家二老那些稀奇古怪不著邊際的問題,忍不住叮囑她:“了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感覺他都要動手打你了,而且我們沒有證據,不管是媽還是姥姥姥爺,她們都不會相信的。”
黎成周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他饒有興味地看著了了,語氣聽似輕鬆,卻已有掩飾不住的怒氣:“哦?這就是你得出的結論?年輕人,想象力真是很豐富啊。”
“怎麼辦呢?”
了了嘲弄道:“有我在,你的目標恐怕永遠無法達成了。”
好一會,黎成周緩緩道:“你對自己,倒很有信心。”
她是不是忘了,她現在還很小,甚至隻是個學生,他有無數種方法讓她消失在這世界上,更有無數種方法讓她從此泯然眾人,他能讓她考不上檢察官,也能讓她不能繼續讀書——年紀輕輕,這麼誌得意滿,以為勝券在握,把所有底都掀了,她覺得她很厲害?
了了說:“肺心病嚴重雖會引發死亡,但若得到妥善治療,也能多活個幾十載。”
黎成周眼一冷:“你什麼意思?”
了了:“你一邊喜歡陶晴好,一邊能與彆人結婚,等陶晴好能回來了,該讓位的人也就該死了。”
陶晴好回首都之前,黎深母親劉婉去世,雖然黎成周說她從生了黎深後身體一直不好,但都纏綿病榻這麼多年,怎麼突然肺心病發作,還搶救不回來?
等陶晴好回到首都,黎成周開始接近她,花了五年時間,終於讓陶家二老同意兩人結婚,他對陶晴好在鄉下嫁人生子耿耿於懷,可他自己又好到哪裡去?
“至於你想阻攔我,這恐怕不行,我的學籍,掛在東圖軍校,我是有軍功章的。”
大事過去沒幾年,黎成周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幸好天已黑了,黎成周的臉色有多精彩,才看不清楚,不知過去多久,他終於又對了了露出笑容:“你講的這個故事很有趣,我好像成了個徹頭徹尾,毫無優點的惡人,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試著向你媽媽,還有你姥姥姥爺講述一遍,我想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們肯定最清楚。”
了了麵無表情:“沒必要。”
正在黎成周奇怪她為何這麼說時,了了居然破天荒地,嘴角微微揚了一下。
那甚至不能稱為笑容,淺淡的轉瞬即逝,可黎成周卻從中感受到了濃濃的傲慢與譏嘲,她說:“因為在陶晴好心裡,我比你重要,我讓她離開你,你就留不住她。”
否則黎成周怎麼那麼不希望陶晴好把女兒接來呢?他要真是個對繼女一視同仁的好丈夫,明知妻子關懷沒帶走的女兒,不說直接把人接回來,至少也要派人去看看——隻要派人去了,汪家的謊言不攻自破,甚至於他可以不接人,哪怕是敲打一下汪家,讓他們好好對待汪香留?
他那麼深情那麼溫柔,真正對陶晴好好的事,卻一件不做。
因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目的,他讓陶晴好所受的每一點委屈,都是想她認識到他有多重要,甚至於是陶家二老對陶晴好的控製,也有黎成周的推動與催化——如果了了所料不錯,也許再過個幾年,陶家二老也可能出點意外。
目的很簡單,陶晴好嫁過人,生過孩子,不像他的母親那樣完美,所以他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將她雕琢成無可挑剔的妻子。
喜歡是真的喜歡,隻不過沒有尊重可言,是將陶晴好視為物品的愛。
要不怎麼說黎家父子如出一轍,他們對選定的女人有一種近乎癡狂的控製欲,大到思想行為,小到衣食住行,甚至於跨過門檻時先邁左腿還是右腿,都想要掌控。
這種馴養潛移默化,但黎成周運氣不如父親,陶晴好沒有如他所願,她在得知女兒的死訊後,終於能夠真正決定自己的人生,不再需要旁人為她做決定。
隻可惜,太晚了。
黎成周聽出了了話裡的意思,饒是他耐心再好,也從未被一個年輕女孩這樣威脅過,四下無人,他終於掛不住麵具,陰惻惻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以為隻憑你幾句話語,晴好就會走?”
“那咱們走著瞧。”
這一次,了了率先往前走,將黎成周拋在身後,黎成周大怒:“你不會想要魚死網破的!如果我要對付你,你逃不掉!”
汪香留默默地想,了了說她有軍功章,不是炫耀,而是警告,她可是能以一敵百的狠角色,真要動起手,該是黎成周先死才對。
了了頭也不回地往前走,黎成周陰沉著臉大步追上,走沒多遠,就看見陶晴好打著手電出現,汪香留看得清清楚楚,這廝真的會變臉,剛才黑夜中都顯得陰晴不定的表情,居然一瞬間就變成了往日和藹可親的模樣!
明明已經是小雪人了,汪香留還是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感,無論了了說什麼,黎成周都沒有承認過一句,他還是那麼溫文爾雅,卻讓汪香留感覺像是看見了一條吐著信子的蛇,不知何時便會張開血盆大口,將兩顆尖銳獠牙刺入自己的動脈。
陶晴好看見兩人,鬆了口氣:“都這麼晚了,左等不回來右等也不回來,囡囡,你去哪兒了?”
了了沒說話,黎成周像平常一樣笑著說:“在外麵多走了幾步,沒事的,有我在呢。”
陶晴好朝他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黎成周向了了看去,卻發現對方並沒有看自己,好像他隻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這讓黎成周有種說不出的不安,雖然他自信了了找不到任何證據,自己也沒留下什麼把柄,能處理的全處理了,不能處理的,也都切切實實封了口,絕對沒有泄露的可能,但這個女孩邪門得很,還是要小心為上。
了了沒有當眾戳穿黎成周,回家後也沒多說,這下連汪香留都不懂今晚她跟黎成周說那麼多話的意思何在,正在她要問時,看見了了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長方形類似收音機的東西,汪香留問:“這是什麼?”
了了一邊擺弄一邊頭也不抬的回答:“隨身聽。”
浩瀚送的,她打開隨身聽,看了下裡麵的磁帶,然後合上按下倒退鍵,緊接著,隨身聽裡就傳來音質全損卻還能聽清楚的對話,汪香留錯愕不已:“這,這不是你跟黎成周說的話嗎?!”
電流聲有,但完全不影響聽。
浩瀚給了了帶了不少禮物,其中這個隨身聽,據說是外國進口的,此外還有一箱子磁帶,了了把隨身聽丟到床上,汪香留興奮地問:“這個要拿去給咱媽聽嗎?”
沒等了了回答,她自己先泄氣:“可黎成周沒說什麼會暴露的話啊,就算媽聽了,肯定也不會相信,說不定黎成周還會趁機賣慘,萬一夫妻感情更加堅不可摧怎麼辦?”
能把姥姥姥爺耍得團團轉,甚至於沒人知曉他真麵目的人,這種模棱兩可的錄音有什麼用?
了了搖頭。
“那你要怎麼讓媽離開黎成周?我覺得還是快點比較好,不然萬一他對咱媽下手,讓她變成離不開他的精神病……”想到這個可能性,汪香留打了個寒顫,之前她覺得黎成周不會壞到這地步,現在就算有人說國外大地震是黎成周搞的鬼,汪香留都會信。
了了的方法很簡單,簡單到汪香留根本想不到。
次日母女倆同去學校,下車後,了了跟汪香留並排走,她張嘴就問:“我要你跟黎成周離婚。”
陶晴好還在想這個月月底是丈夫的生日,自己要準備什麼禮物才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
她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囡囡,你剛才說什麼?”
“離婚。”
陶晴好震驚不已:“……啊?”
“不離婚,死給你看。”
說著,了了眼睛不眨一下,掏出美工刀,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了一道。
她皮膚如冰雪般潔白,於是顯得鮮紅血液尤其觸目驚心。
汪香留與陶晴好同時尖叫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