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鬨得這麼大,黎深跟傻了一樣,誰問都不答話,方藝博也被嚇得夠嗆,在他媽黎麥的逼問下,總算哭哭啼啼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原來促使黎深這麼做的罪魁禍首不是彆人,正是劉家。
方藝博受黎深所托,幫忙查了幾件事,主要就是他舅媽劉婉當年的護工去向,黎深當時沒跟方藝博說實話,隻說是思念母親,想找到這個護工問問看母親去世前是否曾留下隻字片語,但當方藝博查到對方早已回到老家並且變得很有錢,且這筆錢來路不明之後,黎深受不了壓力,向方藝博透露了一部分。
方藝博就勸他彆胡思亂想,舅舅肯定不是這樣的人,誰知黎深居然轉頭去了劉家,去找姥姥姥爺,希望他們能幫忙想個辦法。
可劉家人隻想靠著死去的女兒從黎家要好處,再說了,黎深這全都是猜測,壓根沒證據,他們要是為了這事跟黎成周鬨翻,以後怎麼辦?日子還能不過啦?
因此以劉家老爺子為代表,一家人把黎深批評了一頓,期間劉老爺子不小心說漏嘴,黎深才知道,劉家是察覺到一些蛛絲馬跡的,但黎成周給得太多,大家心照不宣,沒必要揭穿罷了。
這種情況下,他的情緒受到極大刺激,再加上接連一周,一閉眼就看見母親如泣如訴的麵孔,了了那句羊有跪乳之恩,鴉有反哺之義,無時無刻不在耳邊響起,一時衝動,便做錯了事。
哪怕黎老爺子願意和解,黎深也滿了十八周歲,這事兒可不是自家不想計較就能算了的。
陶晴好原本還在為黎成周傷心,在得知真相後,隻覺像是吞了隻蒼蠅,不上不下的惡心人——因為知道她要回首都,所以就授意護工在劉婉的藥水裡做手腳,神不知鬼不覺要了對方的命,她如鯁在喉,實在沒法繼續跟黎成周一起生活下去。
為了臉麵,這件事終究沒有外傳,但即便在黎家的努力下,黎深還是被判了十年,這下黎成周死,黎深坐牢,偌大的黎家一時半會,還真就沒人頂了。
黎老爺子上了年紀,黎麥雖然是親生的,但卻是個女兒,還有丈夫有兒子,老爺子不放心。
他強撐著自己打點,沒兩個月就累得病倒了,不得不將黎家暫時交給陶晴好,可陶晴好不懂怎麼做生意,焦頭爛額也弄不明白事兒,了了又對此毫無興趣,最終,黎家聘請了浩瀚作為暫時代理人,向她提供一切便利,簽了十年的合同,等黎深出來,再將黎家轉交給他。
浩瀚這輩子淨等著這些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了,有黎家幫忙,她輕鬆把嵐風跟星河的學籍轉到了首都,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不敢置信的狀態中——真就躺贏了?
此時了了已經成功考上檢察官,夏主任知道這件事後特地打電話來表示慶賀,這也是她第一次跟陶晴好對話,準確點來說,不是夏主任,是夏校長。
陶晴好跟夏校長居然很聊得來,兩人還約好暑假見麵,讓陶晴好儘一儘地主之誼,同時夏校長帶來了一個消息。
汪老大家那個汪興軍,好高騖遠,看鄰居家浩瀚能做生意賺錢,也興起了下海經商的心思,花言巧語從汪老太那要走了全部的存款,汪家人還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呢,轉頭汪興軍汪興民哥倆就被抓了,汪興民高考也沒考好,跟他哥一起做生意,結果這兄弟倆一天到晚吹得天花亂墜,實際上早賠了個底朝天。
倆人是真不學好,手頭沒錢了就開始哄村裡人給他們投資,看他倆西裝革履弄得光鮮亮麗,信他們的人還真不少。
“彆說賺錢,本錢都拿不回來!”夏校長一臉唾棄,“兄弟倆現在也不知跑哪兒去了,聽說不僅是他們村有人被騙,隔壁村也有!最開始報警的是個退伍兵,好像姓葉吧,他母親也信了這能賺錢,把家裡所有值錢東西全投進去了。”
夏校長是怎麼知道的呢?
在了了考上大學後,她就不怎麼關心汪家了,實在是這樁詐騙案鬨得太大,本市報紙接連登了快一星期,她不想知道都難。
反正現在汪家出了大名,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出人頭地,尤其是汪老大家那對兄弟,真真正正是十裡八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比了了出名多了。
汪老太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攛掇汪老三來首都找人,找不著閨女,找著陶晴好也成啊!怎麼說一夜夫妻百夜恩,讓她接濟著點。
從黎成周出事,陶晴好跟了了就搬到了一座獨立小院,郭阿姨也跟了來,除此之外,還有了了從外頭“撿”回來的一個名叫香留的小女孩,不知為什麼,陶晴好特彆喜歡她,在派出所掛名半年多,確認找不到家人後,陶晴好征求了女兒的意見,正式辦了收養手續。
雖然了了沒有姓陶,但香留姓陶。
陶家老太太那邊,也就逢年過節走動,平時來往很少,跟疏遠的親戚一樣。
日子慢慢步入正軌,陶香留也開始背起書包去讀小學,浩瀚一邊做生意一邊考進夜大還成功拿到了畢業證書,嵐風與星河更不必說,就連郭阿姨都報了個外語班,隻有陶晴好,從黎成周出事到現在,了了已經成為最年輕的大檢察官,她卻還是首都大學文學院的老師。
陶晴好不好意思跟旁人說,如今她有問題,下意識會找了了。
了了隻告訴她:“等你成為校長,再來問我。”
在這樣的日子裡,某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浩瀚加完班,由於太過疲憊,暫時在公司的休息室睡下,當她睜開眼睛,耳邊響起的是熟悉又陌生的聲音:“今天不是要加班嗎?你怎麼還在睡啊?”
伴隨著這個聲音,窗簾刺啦一聲被拉開,陽光險些刺瞎浩瀚一雙狗眼,隻是她沒工夫去抱怨,而是呆呆地盯著手裡拿著掃把的中年女人,用儘全部力氣按捺住衝動,發出一聲古怪又壓抑的呼喚:“……媽?”
“是是是,可算是認出我是你媽了,睡懵了吧?趕緊起來上班去!”
浩瀚正想說你閨女已經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富豪了,突然一愣,伸手掐了自己臉一把,不對啊,這麼疼,不是做夢?!
“媽!!!”
她像熊一樣撲了過去,四肢並用纏在女人身上,母女兩人同時倒地不起,然後浩瀚在親媽一頓天馬流星拳的愛之教育中頂著滿頭包洗臉刷牙出門上班。
恍如隔世。
浩瀚分不清到底哪個是夢,是穿到數十年前搞事業搞得風生水起是夢,還是眼下跟母親重逢禮拜六去公司加班是夢?
恍恍惚惚到了公司,好些人她看臉還有印象,但名字已經記不住了,幸好她是個主管,不至於被人吆來喝去的使喚,還能摸摸魚。
浩瀚回到自己工位,打開電腦想工作,又想起什麼,顫抖著手在瀏覽器檢索欄裡敲了幾個字:
《偉大的女性——葉燕妮自傳》。
“對不起,沒有找到相關搜索”。
一行冰冷的小字出現在列,浩瀚深吸一口氣,將精準搜索改為全網搜索,這下還真讓她搜到了東西,百科的確有個名叫葉燕妮的人,點進去看,長相也很熟悉,但並不是當代教育家,而是一位普通的大學教授,已婚已育,還是烈士子女。
她又搜了搜葉燕妮兩位哥哥的名字,泯然眾人,隻有同名同姓,沒有任何其它記載,至於葉向陽黎成周黎深什麼的,更是毫無痕跡。
最後,浩瀚哆嗦著,敲下“淩了了”三個字。
最先跳出來的百科上,是一張看起來十分年輕的臉龐,幾乎看不見皺紋,但出生年月顯示她今年已經有五十歲了,更令浩瀚激動得是,她的職位。
同時從關係人中,她點開了“陶晴好”這個詞條,上麵顯示了一長串的頭銜以及各種學術著作,看得浩瀚頭暈眼花。
接著她又開始檢索“杜嵐風”、“杜星河”,發現前者是公安部大佬,後者是創建了數百所小學,令無數山村女孩有書讀有學上有未來可言的教育家,最令浩瀚高興的,是杜星河人數介紹的頭一句——杜星河女士。
此時她已經緊張到不知該怎麼辦了,做了數次心理建設,剛要敲下“杜浩瀚”這個名字,下屬敲門進來:“主管,今天晚上咱們部門聚餐啊?”
浩瀚下意識說:“公司報銷嗎?”
下屬歎氣:“主管,你說你名字跟那位大佬一模一樣,怎麼人家那麼有錢,你這麼摳呢?”
浩瀚一愣:“什麼一模一樣?”
“杜浩瀚啊!”下屬理所當然地說,“你可彆說你不知道哈,這名字不常見,當初我剛進公司,聽說上司叫杜浩瀚,還給我好一激動,那可是世界富豪榜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把所有男企業家踩在腳下的大佬!要是沒有她,杜女士也沒錢蓋那麼多學校,她們姐妹仨拿了好多獎章,真是吾輩楷模!”
“所以我說這麼多,主管你能懂嗎?”
浩瀚:“啊?”
“聚餐,聚餐啊!”
下屬握拳時,不小心捶了木門一下,這一聲響起,像是鐘聲瞬間將浩瀚驚醒。
她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還在休息室,睡了兩個多小時,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剛才的一切都已消散,她環顧四周,撓了下頭,到底哪個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