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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姚傑清楚,給遊戲氪金就像吸毒,每個剛開始的人都認為自己有足夠的自製力,但事實是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就很難停下來。
現在她氪的錢已經退回,最好的方法是馬上卸載遊戲,因為以後她肯定會再次受到誘惑。
思來想去,姚傑的手指頭在“移除app”上遊移不去,此時大腦裡似乎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個小人說:你天天上班累死累活,下班在家玩個遊戲解解壓怎麼了?你工資又不低,賺錢不花等貶值嗎?
另一個小人說:可你花了錢又能得到什麼呢?你房子不買了?你首付攢夠了嗎?有這時間你去讀書或者健身不好嗎?最重要的是,這個遊戲給你帶來的快樂多過鬱悶嗎?
兩個小人一言不合開始掐架,姚傑重重地歎了口氣,第二個小人說得對,《璀璨之星的來信》創造的鬱悶遠勝過快樂,她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卸載,純粹靠對田糖糖的愛來支撐,而現在,她最喜歡的這個角色,也已經被策劃團隊摒棄了。
要不,就卸了吧?
想到這裡,姚傑下定決心,點了確定鍵,原以為遊戲很快就會從屏幕上消失,可手機卻沒了反應,她不信邪,又點了一次,發現遊戲可以正常運行,但卻卸載不了!
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會她又遇到什麼奇怪bug了吧?
遊戲發行半年多,單端下載量破十億,能玩到現在的基本都算老玩家,當然也有新手,但在目前肯定是下載量比卸載量高,姚傑沒敢發帖問為啥卸載不了,她選擇先關機試試。
奇怪得是無論她用什麼方法,都卸載不掉,一開始姚傑還以為是自己手機出問題了,可她試著卸載了彆的應用,一切正常,就隻有《璀璨之星的來信》無論如何也卸載不了!
真是見了鬼。
最後沒辦法,她隻好暫時打消卸載遊戲的念頭,看看時間都十二點多了,裘晶晶還沒回來,姚傑起床上了個廁所,明天還得繼續上班,接下來的事情等睡醒了再說吧。
新的一天公司突然加單,姚傑忙得腳不沾地,自然就把卸載不掉遊戲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而身在遊戲中的了了大致上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無論遊戲外麵的世界什麼樣,遊戲內的時間流逝是正常的,也就是說,隻要不做出格的事,她便能以田糖糖的身份繼續生存。
但什麼叫出格的事情呢?
她在宗言瑉的身上全部試驗過了,所謂的不出格,其實就是指不能崩人設。
比如主線劇情設定田糖糖與宗言瑉互生好感,她就不能對宗言瑉惡言相向,否則便會困在劇情輪回中一遍又一遍重複,直到她正確回應。
又比如說,田糖糖生性自卑膽小,那麼了了就不可以我行我素眼高於頂,她的言行舉止必須得符合人設,但實際對於田糖糖人設的束縛,遠不及對宗言瑉。
結合之前與後媽親爸以及師長同學打交道的經曆,了了清楚,隻要按照劇情主線走就不會有問題,而主線之外的時間可以由她自由支配。
那麼問題來了,她為什麼一定要符合人設呢?現在她才是主角,她想怎樣就怎樣,劇情主線發不發展,跟她有什麼關係?
人不可能一輩子一成不變,很多時候一點不起眼的小事就能令人的想法產生變化,一動不動的是泥菩薩,田糖糖才十七歲,用“人設”這個無比空洞的詞語將她固定,不允許她做任何有悖設定之事,未免太過可笑。
膽小自卑是田糖糖的人設,那憑什麼宗言瑉幫助她救贖她之後,她就找到自信開始努力上進?憑什麼她的改變一定是要因為外人,不能來自她自己?
了了不知道原本的田糖糖為什麼消失,但她站在這裡,遊戲無法操控她去做女主角應當做的事,它頂多是在她不按套路出牌時,將情節一遍一遍重複,以此來強迫她按照設定好的故事進行。
“田同學,你要走了嗎?”
宗言瑉望向窗外,雨點似乎因為他的話變得更大,他勸道,“那我讓司機送你吧,這把傘也給你。”
了了搖頭,表示不用,宗言瑉忙道:“下次見麵的時候,你再把它還給我也就是了。”
但了了還是不要他的傘,也不要司機送,她甚至連告彆都沒有說,宗言瑉原本鼓足勇氣想要問她校慶舞會她會不會參加,可了了走得太快,他根本什麼都來不及說。
像是要阻擋了了離開,雨點子大的打到人身上都疼,高級社區裡的綠化被瓢潑大雨蹂|躪的東倒西歪,耳力過人的了了甚至聽見外頭街上有人驚呼電線杆子叫狂風給吹倒了。
她不信這個邪,一腳踩進水窪,豆大的雨滴砸在她頭頂、身上,很快便將了了淋成落湯雞,宗言瑉咳嗽著追出來,不顧大雨要給了了遞傘。
他是女策劃創造出的完美角色,事事體貼溫柔,舍己為人奮不顧身,了了回頭看他,宗言瑉竟不覺停住腳步,他怔怔地望著大雨中的了了,黑眸中閃過困惑,他不懂她為什麼要頂著大雨離去,還拒絕自己的一切幫助,他真的沒有惡意的。
了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宗言瑉大驚失色,怎麼好端端的,還下起冰雹來了?!
混在雨水中的冰雹劈裡啪啦的落地,可讓人驚訝得是,這些冰雹砸在了了身上,不僅沒有讓她受傷,甚至讓她的身體在密密麻麻的厚重雨幕中,透出點點冰藍寒氣,轉瞬即逝,連宗言瑉都沒有看清。
了了開始奔跑,她像一隻孤高的鷹隼,毫無畏懼向前衝刺,隨著她跑得越來越遠,雨勢居然開始逐漸變小,宗言瑉尚未反應過來,天已放晴,一道彩虹橫跨天際,空氣中彌漫著雨後特有的泥土氣息,被大雨衝刷過的綠化變得尤為鮮亮。
大雨停止的一瞬間,了了身上的衣服便乾了,她停下腳步,麵無表情地抬起頭。
無論這裡是什麼世界,此刻存活的她都是真實的,既然如此,那就她說了算。
"......你怎麼會在這裡?!"
一道充滿疑問甚至略顯尖銳的聲音傳來,了了循聲看去,就見左手邊停了一輛價值不菲的白色跑車,莫雨安重重甩上車門語氣滿是質問,“是誰讓你進來的?!”
宗言瑉所住的高檔社區沒有門卡進不來,所以莫雨安才這麼吃驚,田糖糖為什麼會在這?
“我警告你,彆以為阿瑉對你是特殊的,從小到大他都是這種性格,看到條流浪狗都要救,要是你想借機纏上他,我勸你還是趕緊死了這條心。”
了了懶得理她,莫雨安卻誤以為了了是仗著宗言瑉的友善在挑釁自己,大步走上來伸手阻攔:“我還沒允許你走,你……啊!!!”
砰的一聲,是了了隔著衣袖將莫雨安抵在她家那輛昂貴的白色跑車上,她冷淡地說:“我對宗言瑉沒興趣,跟我說話小心些。”
說著,她鬆開手,莫雨安被嚇得小臉慘白,看到了了那好像碰了什麼臟東西的動作,又氣不打一處來:“你你你,你還敢說你不喜歡阿瑉!”
不喜歡還跟阿瑉表白,還敢悄悄來找他!
了了沒心情跟莫雨安解釋表白的不是自己,反倒是莫雨安的司機,見她被了了摁在車上,急得要命,想從車裡出來,恰好莫雨安擋著,也不知怎麼回事,他剛才使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能打開車門,了了鬆手後才終於打開。
見對方隻是個女高中生,自家小姐還臉色發白,立刻沉聲嚇唬:“你叫什麼名字,哪個班的,家住在哪兒!小小年紀就這麼會欺負人?”
已經往前走了一步的了了慢慢回過頭,司機莫名心慌,轉念一想,自己三十好幾的人,能給個丫頭片子嚇唬住?正要再開口,莫雨安吸著鼻子製止:“你乾嘛?”
“小姐,我是幫你出——”
莫雨安恨恨盯著了了:“你最好是對阿瑉沒有非分之想,不然我,我可饒不了你!”
她期待著了了再說一次對宗言瑉沒興趣,然而了了已經走了,隻有司機還不懂:“小姐,你怎麼攔著我呀?我不會打她的,就嚇唬嚇唬她,這種小女生膽子都很小,免得她下次還敢欺負你。”
莫雨安怒道:“誰說她欺負我了?我是那種會被人欺負的人嗎?分明是我欺負她!我不許人跟她說話,學校裡可沒人敢搭理她!”
司機回想了下剛才莫雨安被摁在車上差點嚇哭的情形,默默無語,他不知道,今天自己才是最大的幸運兒。
莫雨安全心全意想著要如何在校慶舞會上延續自己的地位,這次來找宗言瑉也是為這件事,她想宗言瑉做自己的舞伴,今年阿瑉的身體好很多了,應該可以參加舞會了吧?
宗言瑉對莫雨安就像是妹妹一樣,他性情體貼,自然知道莫雨安對自己的感覺,所以從不做任何會讓她誤會的事,更不會說曖昧的話,平時也總是婉拒莫雨安的親近與照顧,但他越是這樣,莫雨安越是無法自拔。
她討厭每一個喜歡宗言瑉的女孩,又做不出來太過分的事,所以對膽敢向宗言瑉告白的田糖糖,就放話說自己看田糖糖不順眼,誰要是跟田糖糖做朋友,誰就是不把她看在眼裡,沒想到效果出乎意料之好,田糖糖在學校火速被孤立,其中不乏有想討好莫雨安的人借機欺負田糖糖,以此向莫雨安示好。
天真無情的大小姐怎麼會知道,她隨意一句玩笑般的話,會令田糖糖的高中生活變得多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