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發女連忙說:“老板你彆放在心上,唉,這湯聞著可真不錯,我……”
她話沒說完,肌肉男也把飯菜給掀了:“都一鍋出來的,她那碗裡有蒼蠅,那我們這湯不也被蒼蠅弄臟過?晦氣晦氣,不吃了不吃了!”
說是這麼說,他的喉結卻瘋狂上下滾動,口水都滴進了碗裡。
他這一說,其它人也吃不下去了,大家乾笑著,選了些飲料啊泡麵之類的,上樓去了。
短發女見大家都不吃,自己要是跟著吃,未免顯得太掉價,除開了了,她最後一個走,走時經過了了身邊,還主動打招呼:“都這麼晚了,也不好意思讓老板重新做,你要不要一起吃個泡麵?我房間的電水壺好像壞了,沒法燒水。”
了了搖了下頭,短發女又問:“真的不需要嗎?”
老板拿了拖把簸箕正在清理被摔了一地的飯菜,這些飯菜掉在地上,依舊發出無比誘人的香味,難怪玩家們急著上樓,再多待一會兒,他們恐怕會不顧形象地趴在地上舔食。
小雪人提醒了了:“你該回房了,老板做事的時候,最好不要打擾他。”
了了卻偏要作死,當老板收拾到她麵前,看見她桌上四菜一湯的餐盤好端端擺放卻一口沒動,而了了完全沒有被誘惑的模樣時,忍不住問:“客人,請問飯菜是有哪裡不合你胃口嗎?”
了了:“厭食症。”
老板:……
“你兒子呢?”
小雪人:“不可以問這個問題!”
老板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古怪起來:“兒子,我沒有兒子,客人是在哪裡聽到這樣的傳言呀,我……”
了了眼都沒眨,端起湯碗朝老板潑去,大骨湯表麵有一層油皮,這層油皮起到了很好的保溫效果,潑到老板臉上,那真是直接燙掉一層皮!
小雪人:……
不是,你給人機會,把台詞說完啊?
老板捂著臉大聲慘叫,他叫得太厲害,已經回房的人全都聚集到了樓梯口,了了冷淡地說:“香火沒了,斷子絕孫了,你為什麼不去死?”
小雪人:……
她想說點什麼,又感覺語言很是蒼白無力,老板還真就被戳中了痛點,捂著被燙爛的半邊臉哭哭啼啼,在這哭聲中,那半張臉漸漸恢複原狀,看在其它玩家眼裡,自然確定了此人的確是NPC,而不是資深玩家假扮。
老板哭個不停,了了起身從他身邊走過,他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下,又開始收拾一地的狼藉。
小雪人提醒她:“你不該問這個問題的,現在你會成為第一個被攻擊的人。”
玩家們為了了讓開一條路,看著她徑直回房,肌肉男低聲罵了一句:“裝模作樣的小賤人。”
誰知話音剛落,他人就摔了出去,龐大的身軀險些將旅館木牆撞破,哇哇吐血。
另一個肌肉男小聲說:“東哥,彆說了,那……那誰肯定有高級道具在身上。”
被叫東哥的肌肉男恨得牙癢癢,暗暗在心裡發誓,隻要他找到機會,一定叫那小賤人生不如死!
他抬手擦了下嘴角的血,陰鷙一笑,遊戲世界,不就這點好?在這裡沒有道德沒有法律,隻有活到最後的才是贏家,就算把人剝皮拆骨也沒有警察,簡直就是他這種人的天堂。
殊不知房間裡,了了難得心情愉悅,她對小雪人說:“我喜歡這個世界。”
小雪人:……
好一會兒,她喃喃著問:“你是不是腦殼有問題?這種秩序混亂隻有背叛跟殺戮的地方,你、你喜歡?”
了了嗯了一聲,看著小雪人,歪了歪頭:“隻要我足夠強,就能把所有人踩在腳下,我很喜歡。”
小雪人:“……你怎麼能這樣想?你不知道我們有多麼想回到正常生活之中,多麼想要擺脫這種宿命,你……”
一時間,她真不知自己究竟招來了怎樣的一個人。
恍惚中,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作為新人進入遊戲時是什麼樣子。
“遊戲”,是被困在這裡的人們為其取的名稱,“玩家”亦是,出現在這裡的人什麼年齡什麼身份都有,誰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選中,隻知道有一天,突然就被拉入這個陌生的地方,一頭霧水的開始為生存掙紮,在其中一個世界幸存的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會立刻被傳送到下一個世界,這很像遊戲副本,所以人們漸漸衍生出了“遊戲”、“副本”、“玩家”、“道具”之類的稱呼。
像小雪人,她最大的心願就是能離開這兒,回到家人身邊,恢複正常生活,可這一切沒有儘頭,誰也不知道控製這些世界,逼迫玩家們互相殘殺的幕後主使是誰,有時她甚至會想,也許正常生活才是一場夢,她根本沒有媽媽爸爸,也沒有老師同學,更沒有未來。
一次又一次的嘗試,永無止境的廝殺,令她漸漸迷失,徹底瘋狂。
了了出現在這個世界時,立刻便察覺到它跟以往所經曆的世界不同。
如果說過去的世界像一張巨大無比、寫滿文字的書頁,那麼這個世界,就是無數書頁所組合起來的一本書,同時又有一些不同,普通世界的書頁由無數鮮活的生命組成,而這本書裡的生命卻都是如同旅館老板那樣的東西。
與上個世界中的遊戲世界略有相似,但更加真實,可以說除卻活人之外,已經與人類世界沒有差彆。
因為活躍在這些書頁裡的玩家,像是顏色各異的墨水,用生命及鮮血,為枯燥乏味的文字增添樂趣,一點一點將虛假內容譜寫成為偉大的詩篇。
假以時日,這本書興許就能變成真正的世界。
了了不是在跟小雪人開玩笑,比起條條框框的人類世界,她是真的更喜歡這裡。
這時,浴室裡傳來一點小小聲響,小雪人立刻道:“快點拿道具,背包裡有我在上個世界獲得的獎勵,快!”
了了怎麼可能聽她的,事實上她剛站起身,浴室裡就響起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有什麼重物摔倒了,並且帶倒了許多擺放的瓶瓶罐罐。
了了走過去打開浴室門,圓形鏡子被打開,露出黑漆漆一個洞,一個看不出什麼模樣的人形怪物趴在地上,牙膏牙刷一次性杯子掉了一地,可憐的怪物渾身插滿冰錐,如同戲台上的武生,隻是武生沒它插得多,都插成迷你版瘦弱型豪豬了。
小雪人:“哪裡來的冰錐……”
又是什麼時候弄上去的?
她看見鏡子上有一層淡淡的寒氣,邊緣處還有無比光滑的堅冰,可能是這位倒黴蛋想跟以往一樣從鏡子後麵爬出來,結果冰太滑了它沒抓住或是沒站穩,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
倒黴蛋有一個巨大的腦袋,身上卻瘦得沒一點肉,儘是皮包骨,四肢細長如樹枝,腰細的驚人,真真是不盈一握,這最驚人的是它的脖子,大概隻有一條棉線那樣粗,反倒一張大嘴咧到後腦勺。
了了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這醜東西,小雪人見她想抬腳去踩,正要提醒她不可以,一旦碰到對方就等於被上了詛咒,結果倒黴蛋在地上拚命掙紮扭動,跟個黃鱔似的,硬是一根冰錐都沒掙脫。
正在這時,201房門的鎖突然開了,一個黑色身影迅速閃進,手裡還提著一把刀,那架勢跟入室殺人的變態狂一般,正是臟辮女。
四目相對分外尷尬,臟辮女:……
“嗨,這麼晚了,還沒睡啊?”
了了看向她手裡的菜刀,臟辮女悄咪咪把菜刀往身後藏,乾笑兩聲:“那個,我聽見你這邊有動靜,就想著來看看,沒出什麼事吧?”
見了了還是不回答,臟辮女跺了下腳,直接攤牌:“好吧我承認我就是過來看看你會不會死的,既然沒死那就沒事了,我看你也不用我們幫忙!”
了了說:“我讓你走了嗎?”
臟辮女的腳瞬間被凍結在地,怎麼也拔不出去,她沒多想,隻以為這是了了的道具,但她的菜刀也不是吃素的,操起來乓乓乓砍了七八下,菜刀都卷刃了,堅冰紋絲不動。
這下浴室裡一個被插滿冰錐的倒黴蛋,外頭一個被凍住雙腳的臟辮女,齊活。
201的門鎖又動了下,又一個身影閃進來,來人低低說了一聲:“雨……”
了了目光冷淡,麵無表情,小雪人訥訥道:“我保證,原本不是這樣的……”
既然自己的事情她都知道,那應該不會誤會吧?但原本齊心協力的一幕變成這樣,小雪人感覺很是說不過去,枉她之前跟了了形容“遊戲”多麼多麼恐怖,這倆人一前一後跟搞笑諧星一般闖進來,再驚悚的氛圍也沒了。
她想了想,為了不讓三人之間的氣氛變得過於尷尬,小雪人提出建議:“我背包裡有一副之前副本獲得的撲克,要不,你們仨一起,鬥個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