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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許久再見苗剛, 李芽下意識地還是感到有幾分畏懼,她小時候苗剛常打她, 他在家裡稍微咳嗽一聲, 李芽都會害怕,乾活手腳不夠麻利慢了,他轉頭就能給她一巴掌, 這種恐懼是根深蒂固的。
本來皮翠芬跟苗偉劍母子已經在吃牢飯了,可給當初的苗小草“找對象”,並且拿了彩禮的人是苗剛,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現代社會, 彆說苗小草跟他沒血緣關係,哪怕是有, 包辦婚姻也犯法。
然後苗家終於一家三口整整齊齊團聚在牢裡,但沒關一起,皮翠芬是女囚,苗剛判了一年, 苗偉劍拿不出賠償, 被判了十五年, 希望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們能通過彼此牆皮的震動一解思念之情。
苗剛老家兄弟嫌他們一家丟人,自打服刑起沒人來看過,所以被獄警通知有人探望後, 苗剛還想了半天是誰。
短短幾個月, 苗剛老了十幾歲,瘦了一大圈不說,連頭發都白了大半,以前他雖然也不顯年輕,但頭發至少還是黑的, 整個人神情萎靡眼神呆板,完全看不出從前中氣十足對著李芽吆五喝六的樣子。
李芽心裡對他那點殘存的恐懼,一下就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倒不是她變得勇敢了,而是她覺得要是連這樣的人都怕,自己未免太沒出息。
苗剛一眼認出李明蘭,她給他的印象太深了,然後他發現李明蘭身邊的兩個年輕女人,一個眼神跟看什麼臟東西一樣,另一個則有幾分眼熟。
再細細看,本來還算安分的苗剛如同進了熱油鍋裡的魚,瞬間彈跳衝到防彈玻璃板前,欣喜若狂:“小草!你是小草!爸就知道你是有良心的,你不會不管爸的!小草,小草你快想辦法把爸弄出去,這裡的日子不是人過的啊!小草,小草!”
李明蘭皺眉,正要讓他滾開,謝跳一巴掌甩在玻璃上,發出砰的一聲,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包括過來拉苗剛的獄警。
“吵吵什麼?就你有嘴?”
謝跳這張臉長得很妙,如果用通俗一點的形容來說,就是有一種厭世感,尤其是在她一邊嘴角不屑上揚,從上往下俯視人時,被她看的人會感覺自己是隻上不得台麵的臭蟲——她便是憑借這種獨特的風格鄙夷著那些瞧不起她是暴發戶的家夥,基本人人都會被氣到跳腳。
“還出去,出去乾什麼?現在外麵不是女人就是男人,你一死太監出去,有你喘氣的地兒嗎?”
李明蘭&李芽:O口O!
她們不由自主地往苗剛下麵看,他都已經出院了,外表看不出什麼來,但他點燃氣灶取悅自己的行為太過震撼,導致苗剛蹲牢後成了位名人,時不時就有人想見識一番,所以他變得非常敏感。
彆看謝跳嘴上不饒人,心裡其實也挺好奇,她踮起腳尖往玻璃後頭看,苗剛立馬夾緊雙腿,謝跳不屑道:“什麼都沒有,藏著掖著乾什麼?”
苗剛被她說得呼哧呼哧喘粗氣,不知道的還以為在拉風箱,見他氣成這副死樣,李明蘭感覺比做spa還要舒服,她跟苗剛說:“其實呢,我們今天過來就是看看你,不管怎麼說,我們家倆倆在你家也住了二十來年。”
苗剛眼裡剛生出些許希望,以為李明蘭要善心大發幫他找關係弄他出去,下一秒李明蘭就從包裡掏出一摞房本,然後掏出麵紙擦擦根本不存在的汗,歎氣道:“真是的,這還是我們家在國內的一小部分房產,苗先生彆在意,沒彆的意思,就是給你看看。”
謝跳撥拉著李芽脖子上的車鑰匙,挨個拿起來給苗剛講這是什麼車,一輛大概要多少錢,後麵一連串的0聽得苗剛神情恍惚,然後謝跳說:“嗨,瞧我這不懂事的,跟你提什麼0啊,你不就是嘛。”
這話忒損了,李明蘭跟李芽都沒反應過來。
敏感的苗剛白眼一翻厥了過去,謝跳不可思議地問:“這才說了幾句話就不行了?金牌我還沒報價呢!”
她對此感到非常的意猶未儘,李芽全程插不進去嘴,隻能看謝跳跟李明蘭輸出,當苗剛翻白眼昏厥過去的那瞬間,二十四年來堆積在心中的害怕跟不安,就這樣煙消雲散。
苗剛不頂用,皮翠芬的防禦總得高點兒吧?
皮翠芬的狀態比苗剛好點,沒受什麼大罪,但她放心不下老公跟兒子,光是想他倆現在過得多麼水深火熱,就足夠她晚上睡不著覺了。
見李芽來探視,皮翠芬恨恨道:“早知會這樣,當初我乾脆直接掐死你,白養你這麼多年了,吃我的喝我的,結果養出頭白眼狼來!”
如此顛倒黑白的話直接把李明蘭氣樂了,她陰陽怪氣道:“說得對,得虧你沒掐死她,不然她就要在家裡喝進口奶粉用高檔紙尿褲二十四小時被保姆照看著長大了呢,皮女士可真是個大善人,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都能養這麼大。”
皮翠芬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知道自己理虧,也不對李芽抱有希望,因為她清楚,就苗家對李芽的態度,說實話李芽得勢了不報複她都算是好的,所以她往李明蘭身後看了眼,發現除了李芽外的另一個女孩她不認識,臉上難免閃過失望之色。
李明蘭嘲笑道:“你在找什麼,是找如故嗎?放心吧,我是不會讓她來見你的,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呢,給我送了這麼一個好女兒。”
她取出平板,給皮翠芬展示相冊裡有關戚如故從小到大所有榮譽的記載,還疑惑地問:“我想不明白,你真的是如故的親媽嗎?為為什麼她跟你一點都不像?我聽說你那寶貝兒子學習就很差,長得也醜,二十啷當了還一事無成,這都得怪你啊,誰讓你找了苗剛那種垃圾男人?就他那劣質基因,生出來的男孩當然也是一樣的垃圾。”
說完,李明蘭微笑著把平板收起來:“這次過來呢,主要就是想讓你知道,倆倆——哦,就是我的親生女兒,她跟如故相處的很好,不管你是存著怎樣的想法對待這兩個孩子,很遺憾地告訴你,她們倆現在都是我的女兒了,跟你沒有一分一毫的關係。”
“阿姨說得對。”謝跳表示讚同,同時給予了皮翠芬一個建議,“我說你啊,好好在牢裡改造,過幾年出去了呢,老老實實找個工打,畢竟十五年後你的好大兒就出獄了,沒錢可不行,他可是苗家的根啊,到時候也就不到四十歲,年輕著呢,你還能給他當牛做馬五十年,加油哦。”
李芽吸了吸鼻子,感覺自己在這裡是多餘的。
皮翠芬被這兩人一唱一和刺激的想發瘋,她心裡甚至有種後悔的感覺,當年要是沒換孩子,現在她不就能享女兒的福了嗎?一定是沒在她身邊長大,如故才不肯認她!戚家把她的女兒教成什麼樣了!
想起戚如故那麼有錢,卻連幾十萬都不願意給她弟弟掏,還報警把自己抓起來,皮翠芬恨得牙癢癢,她真正想掐死的不是二十四年來勤勤懇懇給苗家吸血的李芽,而是明明應該幫弟弟卻見死不救的戚如故。
她說不過李明蘭跟謝跳,說了人家也不以為意,但李芽是什麼性格皮翠芬很清楚,於是她陰惻惻地對李芽說:“你聽到了吧,你親媽滿嘴都誇著彆人,她心裡有你嗎?戚家還有你的位置嗎?你還能跟戚如故處好?以前我就說你沒出息,甭管你是誰親生的,都是一點出息都沒有,人家站在你頭上拉屎,你還舔著臉跟人家當好姐妹!我怎麼會養出你這種沒用的東西?!”
謝跳想打開皮翠芬的腦殼看看裡頭裝了些什麼,李明蘭更是噌一下站起身臉色冰冷,李芽卻沒有生氣,她脾氣一向很軟,回到戚家之後也不例外。
這種性格時常讓李明蘭擔心她被人欺負了不說,本來想拿捏她的謝跳也因此狠不下心,但就是這樣的性格,皮翠芬才沒能在李芽心中種下怨恨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