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陣風刮進書房,兩隻手沒閒著,一手拎著狀況外的於寶珍,另一手則拎著麻布編的布兜,裡頭不是彆的,正是鐵礦結核。
“還真有!鄄州北真的有鐵礦,且不止一座!”
直到現在,淨心都無法形容在於寶珍隨手一指,自己也隨便一找的地方接連發現三座鐵礦後是種什麼心情,當時她差點沒把於寶珍提起來抖一抖,看這孩子身上是不是有鱗片啊羽毛什麼的,不然正常人哪裡有這種運氣?
“三座!三座啊!”
說到這裡,淨心的手都在顫抖,她把於寶珍丟到椅子上,再打開布兜給了了看裡頭的鐵礦結核。
按理說鄄州北即便有鐵礦,也不算特彆奇怪,老羅不是說了,府誌裡曾提到疑似鐵礦的東西,但是!鄄州北荒涼貧窮是出了名的,即便有鐵礦,也不該質量如此之好!
比起淨心激動到語無倫次,了了淡定許多,她依舊是麵無表情的模樣,隻是看了眼於寶珍。
不知為何,於寶珍在她麵前就乖得很,坐在椅子裡不亂扭不亂跑,還從隨身小荷包裡摸出一塊糖咂咂有聲。
這次出行,淨心從不信神佛到重度迷信,總算是徹底見識到了於寶珍的神奇之處,她靠近了了,壓低嗓音:“大人,咱們不能把這孩子放走,她能為我們所用還好,若是落到旁人手中……”
那副危險至極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將於寶珍滅口。
了了道:“帶她去見羅素,之後她的事,由羅素負責即可。”
淨心想問為什麼,但又知道了了做的決定不容置喙,“那這鐵礦……”
“你要是閒著無聊,開采之事便交由你來負責。”
一聽這話,淨心二話不說拎起於寶珍就走人,開什麼玩笑,她的差事還不夠多嗎?每天光是算賬就足夠她痛苦的了,再添一份,是想年紀輕輕英年早逝?
待淨心離開,了了才伸手捏起一塊鐵礦結核,夏娃稀奇道:“三座鐵礦,這未免太過奢侈了,若是本來便存在的還好,如果不是……那不知要消耗多少能量。”
像於寶珍身上的特殊母神係統,會比普通母神係統需要更多的能量消耗,反正從夏娃的角度來看極其不劃算,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直接讓普通係統綁定宿主,然後安排宿主長大成人不也一樣麼?
投入特殊形式的母神係統,能量耗損是一方麵,主係統怎麼就那麼肯定,被綁定者會正確使用係統,不會走彎路?這根本是不可控的。
而且,恕夏娃眼拙,她不覺得於寶珍有什麼特殊之處,一個毛毛躁躁的小屁孩,到底有哪裡值得母神係統為其投入如此之多的心血?
病毒係統之所以不願意投入特殊子係統,一來是沒有那種能力,二來便是不舍得消耗能量,所以夏娃就更更更不能理解了。
一個人運氣再好,也不可能逆天到於寶珍這個地步,這並不代表於寶珍是天命之子,隻能表明在這“氣運”之後,有許多“靈魂”自願為其付出。
沒有血緣關係,沒有利益糾葛,為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投入如此之多,母神係統的創造者及被綁定的那些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啊?
短時間內,夏娃恐怕是找不到答案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思抉擇後,羅素決意留在府衙,但她放心不下甲班的幾個學生,大小魚還好,雙胞胎是肯定能跟著她的,寶兒也不用操心,倒是旺旺跟青寧,不知是否有辦法將這兩個孩子也帶過來。
乙班跟丙班的學生換老師反倒沒什麼問題。
淨心在得知羅素的擔憂後,說道:“那個叫旺旺的孩子,我看你不用太擔心。”
在羅老師不解的眼神中,淨心好心解釋道:“我記得這孩子是獨生子,父親便是入贅的,家裡做主的是母親,既然旺旺將繼承家業,那她家中對她勢必抱有期望,若知道她能隨你來府城學習,恐怕高興還來不及。”
說的不好聽一點,一個縣城中的商人,拿什麼跟官府鬥?哪怕不是為了旺旺,隻為跟官府搞好關係,孩子家裡人也不會拒絕。
“反倒是另一個叫青寧的孩子,怕得多費點心了。”
像這種出身官宦人家,父親又名聲在外的,比商戶人家規矩多,也更死板。
“不過呢,你也不必擔心。”
說著話,淨心一把勾住羅素的脖子,一副姐倆好的模樣:“一個小小縣丞,實在不行,讓大人幫忙即可。”
羅素沒好氣地把她胳膊從自己脖子上拿下來:“你說的倒輕巧。青寧這孩子心思重,想得也多,我看她對家中情意頗深,若真的拿大人壓其父,迫使她隨我來府衙,她怕是不會開心的。”
作為曾與青寧情況相似的人,羅老師很能理解那種感覺。
自由總是伴隨著痛苦與矛盾,挺過來便能迎接新生,退縮……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於寶珍是最好搞定的,她本來就是戀家的小孩,對她來說,府衙比於家村好玩多了,這裡的姐姐們都有時間跟她玩,沒有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她,更不會有人悄悄去找大人或老師,說一些諸如“彆人家都疼男娃你家怎麼疼女娃”、“女娃總是要嫁人的不能慣著”、“你家寶珍這麼大了連火都不會燒以後怎麼找婆家”……之類聽了便讓人火大的話。
簡而言之,府衙裡充滿了她的同類,她在這裡生活的如魚得水。
回家還有偶爾陰陽怪氣的大堂嫂呢,以及隔壁那個時不時便湊過來生了滿肚子壞水的於毛蛋。
羅老師出身名家,十分擅長處理人際關係。於老摳得知孫女被看重,將有機會去府城讀書,心裡又是驕傲又是不舍,但他其實清楚,不放寶兒去,寶兒運氣再好,這一生也看得到頭,村子裡能有什麼出路呢?
隔壁村的老童生都得花雙倍束脩才願意教他家寶兒。
羅老師在於家人這裡沒有受到什麼阻礙,而且孩子跟她走了又不是一去不回,每個月都會有三天假期,到時候會有馬車接送,家裡人不必太擔心。
大小魚不用說,她倆本來便是被青衣衛救的小孩,在哪裡生活都一樣。
旺旺家中進展也很順利,其母更是親自將女兒送到羅老師身邊,並向其叩首感謝,羅老師將她扶起來,見這位女子眼神清明神情堅毅,又能以女兒身在如此不利的環境中守住並發揚家業,當時她的人才雷達便響了。
淨心不天天叫嚷著不想管賬,想轉去刑訊麼?大人又計劃開荒辦廠,手頭能用的人才當真不多。
她們這些人裡頭,真正讀書識字的很少,即便大人將她們安排到崗位上也無法勝任,因此有很長一段時間,大人不得不繼續用馬知州的人。
“申掌櫃。”
旺旺家中姓申,申家是本縣出名的糧商,因此人人都稱其為申掌櫃。
“若申掌櫃有時間,不如隨我同去府城,見一見我家大人?”
旁邊的旺旺一聽母親能與自己同去,當下高興地一蹦三尺高:“娘!娘!一起去!一起去!”
申掌櫃也不是蠢人,若能被引見給貴人,自然再好不過,誰會嫌自己賺的錢少呢?
“那就多謝羅老師了。”
這邊愉快達成共識,到了青寧家中,羅老師卻碰了個軟釘子。
稀奇的是,青寧那當縣丞的爹並沒有反對女兒跟隨羅素去府城讀書,因他自個兒便當了十年縣城,始終無法往上升,如今知道女兒的老師在府城頗有人脈,他還想走一走這關係呢,自然不會反對。
反對的是青寧的母親。
縣丞夫人當初將女兒送去女學,為的是讓女兒學好規矩,知書達禮,這樣日後嫁入高門才不被人瞧不起。她心心念念為女兒考慮,為此不惜與少年時期齟齬頗深的表姐重新打好關係,隻因表姐夫家在京城,其夫亦是京官,若能走表姐的路子,她還用操心女兒的後半生麼?
千萬彆像她,嫁了個沒出息的丈夫,隻名聲好聽有什麼用,當了十年縣城,這破地方的一磚一瓦她都看膩了!
青寧在向母親說明老師想帶自己去府城時,被嚴厲的母親逼問出了自己偷偷調入甲班一事,縣丞夫人勃然大怒,在她看來,羅素絕不是一位好夫子!她的女兒要調班,身為夫子卻隱瞞不談,安的是個什麼心?
如今又要將女兒帶去府城,簡直不知所謂!
所以當羅老師親自上門時,縣丞夫人甚至不讓青寧出來見客,她毫不客氣地對羅老師說:“我兒年紀尚幼,我與老爺隻盼望她此生平平安安,那滔天的富貴,我們不曾想過,羅老師還是請回吧。”
羅老師早想過會有阻力,她也不忍見青寧如此蹉跎一生,因此哪怕縣丞夫人態度不好,她依舊含笑以對:“夫人此言差矣,青寧雖年幼,卻聰明伶俐,又生了一顆玲瓏心,日後前途不可限量,府城女學能有這樣的學生,是我們的榮幸。”
縣丞夫人冷笑道:“我隻怕好好的女兒去了,回來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萬一有那等陽奉陰違、不知懷揣什麼心的夫子,將我女兒帶壞,這責任又誰來負?”
羅老師一聽,知道這是青寧調班的事兒沒瞞住,她語重心長道:“夫人,此乃我的過錯,青寧聰穎過人,我實在不忍見她這樣有靈氣的孩子蹉跎時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縣丞夫人怒道,“羅老師,我敬你是青寧的夫子,才對你多加禮遇,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你自己不嫁人,難道還要唆使青寧學你這般離經叛道?!”
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