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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同化從來不敢輕視女人, 或者說,至少這二十年下來,他是不敢輕視女人的。
再弱不禁風, 被養得柔弱無害的女子, 她們發起狠時,也能讓你追悔莫及, 這是赫連同化的親身經曆。
王妃也知道赫連同化不一定相信自己的話,若他這麼簡單信任了她,她反倒要感到不安了。
長空趕在嶂府兵之前回到了皇城, 夏娃已在這幾日內搜集到了足夠的數據,她甚至連皇城兵馬的換班時間及地點都摸得一清二楚,這得多虧斬樓, 身為劍靈, 許多妖鬼無法涉足的地方, 斬樓基本可以暢通無阻。
可惜夏娃本身的能量不足以支撐她建立虛擬世界, 否則早把皇城這些人玩死了。
皇城兵馬包括皇宮內衛在內, 早已落入霍達家與格也勒家之手, 這兩家表麵上一片平和,私下早已鬥得你死我活,皇帝之所以還能喘氣,並非是這兩家對北延國皇室還有多少尊敬,純粹是兩家都不想對家好。
這兩家的掌權者, 霍達轟與格也勒哈阜,都曾是老皇帝的左膀右臂,若老皇帝還在,或老皇帝成年的兒子還在,兩人興許便會做一輩子的忠臣, 可誰讓他們全死了呢?還死得那麼慘烈,如今的人們肯定不知道,二十年前那個晚上,北延國皇宮曾是怎樣一個人間地獄。
什麼君權天授,真龍天子,通通都是屁話,受傷了會流血,死了也會腐爛,而這一切,居然是沒有被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昆古國公主造成的,這件事直接導致北延國皇權崩塌,霍達轟與格也勒哈阜雖力挽狂瀾成功,卻也在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掌權生涯中滋生出了不該有的野心。
時至今日,誰還記得老皇帝的知遇之恩,隻有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最開始他們也沒有這樣無恥,至少還想著找塊遮羞布,誰知皇室子嗣愈發凋零,唯一一個郡主還半途失蹤,若非嶂府距離皇城過於遙遠,霍達轟與格也勒哈阜還想找老王爺的事兒呢!
兩邊僵持不下,皇帝反倒因此受益,否則他早死了。
幾年來的傀儡生涯,令他有如驚弓之鳥,說話都不敢大喘氣,再加上身體頗虛,走兩步路便麵色泛白喘個不停,這皇位於他而言與催命符無異,不過嘛,這不妨礙他充盈後宮。
似乎在被剝奪了皇帝的權力之後,他就隻剩下□□裡那點子事兒,還能證明他是個男人了。
可惜連這麼點事兒最終都成了笑柄,任憑後宮佳麗無數,卻無一人有孕,皇帝難免疑神疑鬼,疑心後妃們心裡瞧不起自己。
其實斬樓覺得吧,沒必要這麼想,他自己什麼德性自己心裡沒點子數嗎?
順來的一壺酒尚未喝完,皇帝寢宮已經叫水了,比斬樓脫鞋上炕的速度都快,真不敢想象生出來的孩子會是怎樣歪瓜裂棗。
極度的自卑令皇帝從不留後妃在身邊過夜,斬樓都能瞧見侍寢的娘娘出來時那如釋重負的表情。
不過她一點都不覺得皇帝慘,沒孩子怎麼了,男人本來也不能生,明明沒什麼能耐是個鐵廢物,卻憑著下麵生的那半兩肉被迎入宮中當皇帝,就因為他是男人。
抱扶羅雖有些倒黴有些蠢,但比這皇帝不知好到哪兒去,單說那健康的身體便是皇帝拍馬不及的,怎麼抱扶羅就隻能被迎入皇城生孩子,而且隻能給霍達家或是格也勒家生,這皇帝卻能天天躺平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還有數十位後妃?
兩邊對比太明顯,請原諒斬樓同情不起來。
她現在的任務就是在事變之前監視皇帝這邊的動靜,越想越氣,皇帝都快成霍達轟跟格也勒哈阜的共享孫子了,一頓飯居然還能吃上六十多道菜!還有天理嗎?
當皇帝可真好哇,斬樓都羨慕了。
嶂府兵最終還是暴露了蹤跡,畢竟想要悄無聲息的接近皇城可能性不大,這不正是赫連同化派上用場的大好時機?此人無愧當年不敗將軍的威名,僅憑五萬精兵,竟能一路勢如破竹!
北延國妖魔橫生,如霍達及格也勒這樣的勳貴世家,表麵上不與此等妖物為伍,私下卻也豢養了一支妖兵,並招攬了許多除妖師及修士為自家效力,既然敵不過赫連同化,對方又咄咄逼人不肯退兵,那他們也隻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
赫連同化與霍達轟及格也勒哈阜並非同輩,他比這兩人要年輕近二十歲,所以彼此之間無甚交情,霍達轟與格也勒哈阜百思不得其解,這早已銷聲匿跡的赫連同化,到底是從哪兒被挖出來的!
兩人分彆寫了一封書信送往嶂府軍中,希望能夠打動赫連同化,其中不乏好言相勸,表明願意與他共享江山,但這引誘不了赫連同化,他雖遠離朝堂,卻是不折不扣的保皇黨,否則也不至於被中年文官叫回來。
皇帝危在旦夕,生死不知,他曾受過帝王恩,自然不能眼睜睜見皇室凋零,令小人篡位。
此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兩家在試探無果後也死了拉攏之心。
讓人萬萬沒有想到得是,為了擊潰嶂府兵,霍達家竟使了昏招!
霍達轟的秘密監牢中,鎮壓著一些自除妖師及修士那裡重金買來的鬼怪,買賣時雙方皆不知彼此姓名,這些被收的鬼怪大多法力高強又無惡不作,十分難對付,這種時候,便是霍達轟招攬的人才上場之時了。
其中一處監牢內有一枯井,井內有一疫鬼,此鬼生前害病不得醫治,遂投井而亡,死後方圓千裡爆發瘟疫,無論人畜,無一活口。
買這疫鬼,足足花了霍達轟五百萬兩黃金,因疫鬼特殊,沾之即死,負責看管監牢的人即便從頭到腳都包得嚴嚴實實,也依舊活不過半年。
若非赫連同化太過固執,霍達轟也不想使這種手段。
被買來的鬼怪經過霍達轟手下除妖師與修士們的訓誡,大多都已失去自我,隻知聽令行事,這隻疫鬼亦然。
疫鬼生於井內,可在人間井中任意穿梭,除妖師領了霍達轟的命令後,小心翼翼將疫鬼裝入一把紅傘,又將其貼滿符咒,這才出行。
相比較霍達家,格也勒家采取了另一種方式,格也勒哈阜同樣養了一批能人異士,他還沒喪心病狂到使用疫鬼這般殺傷力極強的鬼怪,而是派遣手下前去刺殺赫連同化。
保皇一派依恃的不就是赫連同化這位從無敗績的大將軍?既然如此,隻要赫連同化死了,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畢竟赫連同化一死,嶂府兵便群龍無首——你總不能指望一個年紀都能做人祖母的王妃來指揮吧?
等到塵埃落定,他再同嶂府那邊算賬!
無論霍達家還是格也勒家,他們早已把抱扶羅的事忘到了九霄雲外。為了爭權奪勢,兩人早已記不得有多少人死在他們手中,這些人裡有曾經的同僚、老友,也有自家的子侄親眷,以及他們曾立誓要誓死效忠的皇室。
誰讓權力太過誘人。
抱扶羅並沒有隨長空一同離開,她不放心讓母親跟赫連同化同行,因此遠遠跟著。
北延國妖鬼橫生,行軍又難免路過荒郊野外,偶有鬼氣實屬正常,眼下赫連同化也沒有精力去將它們一一收服。
但這天晚上,抱扶羅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她漂浮在半空中,鋪開神識感知四周,很快便讓她看見有一道士打扮之人,將一把紅傘解開,傘身上纏繞著厚厚的紅線,紅線打成了奇怪的結,這結抱扶羅認識,是除妖師專門用來捆鬼的,此外紅傘內裡還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注意到那道士在開傘前先披了一件法衣,又吃了一顆不知是什麼用途的丹藥,最後用布將頭臉緊緊捂住,這才將傘張開。
那傘裡有一黑紅色鬼影,張開的一瞬間便鑽入了道士手邊的井中,隨後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