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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娃一行人非常快樂地在族長家裡吃大戶, 頓頓得有魚有肉,斬樓還好兩口酒, 這真真兒是祖宗還沒拜祭上,祭品都要叫人給吃光了。
族長敢怒不敢言,誰讓這一行人個個滾刀肉,竟無一個好對付的!尤其是那撐著紅紙傘,整天背後靈般跟著自己的女鬼,時不時便現個身,衝他陰惻惻的笑, 那臉爛的喲……看一眼,族長保底三天不吃飯!
他也想過是不是請人出去幫忙找個大師,可轉念一想又打消了念頭,且不說找不找得到真有本事的大師,就是找不到,他們村子裡還有祖宗顯靈呢!
到時候大師把祖宗當惡鬼給收了事兒小,村子裡再生不出男娃事兒大呀!
因此最後, 族長隻能將怒火撒到寶弟跟祥哥兩家人身上。
你說你們私奔就私奔, 不能跑得再遠點兒?灰溜溜叫人綁著回來就算了,還招來這麼幾個煞星, 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越想越生氣, 暗地裡就給這兩家找了點麻煩,也不能算什麼大事, 頂多就是灌水時讓這兩家排最後,稱糧食時缺斤少兩……族長心裡這才舒服了點兒,然後又開始心疼他家那幾頭大肥豬。
一頓吃一頭,誰家經得起這麼吃!
斬樓吃起飯來從不知見好就收,吃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心安理得, 她不僅吃,還挑,嫌族長家裡人手藝不好,順便指點指點他們該怎麼做——畢竟是在禦膳房房梁上待過的人,雖說自己動手能力差點兒,但教教彆人還是遊刃有餘的。
族長每天都盼著祭祀之日快些到來,希望趕緊送走這些個瘟神!
多子莊跟普通村莊比,唯一的不同之處就是男娃多,特彆多,多到夏娃病情反複加重。長空辟穀,抱扶羅不吃人類食物,夏娃吃得也不多,她每天會在多子莊到處溜達。
年幼的小女孩看起來非常無害,她又長得白白胖胖,笑起來時兩邊臉蛋肉嘟嘟的,讓人很有種想捏一把的衝動。
多子莊年輕女人還能見著幾個,女娃那是一個沒有,夏娃出門溜達時又不讓人陪,所以一出去便被聚集在一起玩泥巴的小男娃們盯上了,見她乾乾淨淨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那沾了泥巴的手一個比一個不安分,就想上來拽她頭發扯她衣服順便再推她一把。
夏娃武力值低,那是跟厲害的家夥們比,什麼時候連這種小屁孩也能欺負她了?
貓著腰從她背後靠近試圖給她來一下,看她撲倒在地嗷嗷大哭的小男孩生了雙眯縫小眼,赤腳沒穿鞋,瞅準時機後一伸手!
夏娃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往邊上一躲,小眼睛男娃用力過猛,立馬自己蹌倒,嘴唇磕地上禿嚕了皮,噌噌往外淌血,他抬手一摸,還沒來得及嚎啕大哭,就被夏娃飛起一腳又踹倒了。
“想推我是吧?”
夏娃不停地往小眼睛男娃身上踢,哪裡疼踢哪裡,一腳一腳跟踢皮球一般,“不跟你一般見識你以為我好欺負是吧?你再推一個我看看?”
她這副凶狠的樣子可把周圍男娃嚇壞了,大家平時在一起玩,偶爾也會拌嘴打架,但誰會像夏娃這樣照著人肚子狠命往死裡踢?她是真不怕家裡大人來找!
剛才還盤算著怎麼拽小女娃頭發扯小女娃衣服的男娃們一哄而散,小眼睛男娃家裡人也終於在聽到自家男娃的哭叫後趕到現場,夏娃一眼認出最前麵的男人是小男娃親爹,沒辦法,長得太像了,尤其是這雙眯眯眼。
跟一塊大餅上拿小刀劃了兩條口子一樣的小,不知道的還以為人類變異了不需要眼睛。
“看什麼看,打的就是你兒子,再看眼珠子都給你挖了!”
小眼睛男人知道夏娃是族長家客人,本來還想客氣點兒,沒想到這小女娃如此之橫,當下也不想廢話了,尤其是看見他寶貝兒子被踹得跟蝦子般在地上蜷成一團,可把他給心疼的喲,上去就要把夏娃弄開,順便給她兩巴掌,一個女娃居然也敢打男娃了,看把她給能的!
都說了,夏娃是打不過厲害的家夥,不代表她真的好欺負,要是被個男人揍了,那她怪種之母的臉麵還往哪裡擱?
當下儘情發揮出了自己應有的實力,正好身後有棵樹,她原地一蹦便扯了根樹枝下來,照準男人的臉就是一頓抽,什麼打人不打臉的規矩在夏娃這兒是不存在的,她打人就要打臉,打得越爛越好。
男人原本想著給自家兒子保駕護航,對付個小女娃,那還不三拳兩腳結束,說不定大聲吼兩嗓子就能把小女娃嚇得魂飛魄散,所以手上啥家夥也沒有。
夏娃抽得更狠了,她旋轉跳躍跟個螞蚱成了精般蹦來蹦去,靈活的叫人不敢相信,直把男人抽得跟個斑馬一般臉上全是血條。
要說這爹當得也真是有夠失敗,夏娃抽人又不分大小,他自個兒被抽的上躥下跳完全不管兒子,直把旁邊其它小男娃嚇得轉頭便跑,頭都不敢回一下。
大獲全勝的夏娃非常得意,她一邊將樹枝甩在地上抽得啪啪響,一邊威脅道:“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還有哪個不服氣的,全家一起上都行,往後退一步算我輸!”
她是真的一點不怕,以建水國目前的情形,官府裡還有多少人都是未知數,為禍一方的妖魔鬼怪多了去了,也不差她這一個。
真惹毛了她,從今以後她就留在這村子落腳,再不走了!
此時族長狠狠打了個噴嚏,又瞅了眼老黃曆,尋思著這祭祀之日怎麼還不到呢,要不乾脆提前吧。
夏娃自此一戰成名,整天掄著根棍子滿村跑,看見小男娃就動手抽,家裡大人要是插手便帶著一起抽,直抽的他們再不敢出家門,看見她比老鼠見了貓跑得都快。
也不是沒人想解決這問題,但首先,族長的威嚴不可動搖,族長說這是貴客,村裡人就不敢鬨大;其次,那個背上背大寶劍的,當著全村的麵一拳把那棵足有兩人環抱著粗的大樹給打斷了!
沒辦法,惹不起打不過,遇著就隻能繞著走了。
夏娃就此成為多子莊一霸,看誰不爽都直接動手,管他大人小孩還是老頭,連族長都被她抽過,棍子跟著換了好幾根,沒辦法,抽的人太多,都抽斷了。
終於到了多子莊祭祀祖宗的日子,族長高興地老淚縱橫——他臉上還留著夏娃抽過的痕跡呢,啥尊老愛幼在夏娃這裡就沒聽說過。
多子莊的祭祀時間選的很奇怪,竟是在醜時,也就是淩晨兩點鐘左右,哪有正經祭祀選這個時間的?
最可笑的是,祭祀不許村裡女人參與,用族長的話來講那就是,參與祭祀的全是同族,女人們是外嫁來的,不是同姓,隻能算外人。而且女人陰氣重,進了祠堂難免晦氣,怕惹祖宗不高興。
真是什麼話都讓他給說了,但夏娃不懂什麼叫體貼,她才不管多子莊的祖宗高不高興,她隻要她自己高興。
在挨揍跟屈服之間,族長果斷選擇了前者。他都一把老骨頭了,不抗揍啊,相信祖宗也會體諒他的。
所以在多子莊的這次祭祀中,便突兀地多了兩大一小的三個女人,至於抱扶羅,反正沒人瞧得見她。
多子莊的祠堂修建的相當氣派,隻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平時路過都覺得陰森森的,更彆提是淩晨進來,也就是參加祭祀的人多,不然能把人嚇得尿褲子。
一進祠堂正門,瞅見的就是那一排排的牌位,除此之外沒有異常。
夏娃早問過了,關於祖宗顯靈是如何享用祭品的,族長自己也說不上來,隻知道每次排隊磕完頭,將祭品留在祠堂裡,等七天後再重開祠堂,這就等於祭祀完美結束,而祭品也會從此消失無蹤,連根頭發都不會剩下。
可能正是因為沒有親眼見過祭品被祖宗們撕成碎片,所以對於拿活人做祭品一事,族長也好村民也好,大家頂多是感覺有點殘忍,但到底沒疼在自己身上,所以也就順理成章保留成了習俗。
已經逃過一次的寶弟這回可跑不掉了,他被捆得跟個粽子一樣,據說捆起來之前還裡裡外外都洗過,為了清腸子,祭祀前七天除了水什麼都不給吃,把肚子裡的貨清乾淨了,免得惹祖宗生氣。
參與祭祀的村民都是各家男人,老的少的都有,一張張不一樣的麵孔,在深夜對著一堆牌位齊齊磕頭,在夏娃看來既好笑又荒誕,跟寶弟一起被選中的小男娃也不知是哪家的,這會兒被嚇得兩眼翻白,寶弟也沒好到哪裡去,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可能就是走錯了客棧被夏娃遇見,不然他分明是能活的!
夏娃在祠堂裡轉悠半天,沒發現有什麼奇怪,她仗著自己個子小,在祭祀結束後也沒有離去,轉而藏在了祖宗牌位後頭,寶弟跟另外那個男娃則被放在牌位前的長方形桌台上,其中寶弟瞪著眼睛看夏娃把他們祖宗的牌位挨個拎起來看了看又丟回去,手法之粗糙令人咋舌。
在多子莊待了這好幾天,夏娃早把村子情況摸得差不多了,如今多子莊正值婚齡的成年男子約莫有兩百五十餘人,其中至少有兩百個尚未成家。
這兩百個人大多全須全尾沒缺胳膊少腿,家裡不算特彆富裕但能保證一日三餐,可偏偏就是找不著媳婦,有些年近四十依舊光棍一條。
這壓根不是窮鬨的,純粹是因為建水國女人太少,不僅是適齡女子少,新出生的女嬰更少,就這,多子莊還以不生女娃為榮,結果男娃長到了成親年紀,他們又開始犯愁找不著媳婦。
當然了,找不著媳婦,那肯定也不是男娃的過錯,其它村子不像多子莊隻生男娃,也有適齡女子,嫁妝如何暫且不提,彩禮是真真兒的高,尋常人家壓根娶不上媳婦,夏娃天天在村子裡晃悠,常聽人抱怨娶不起媳婦,恨不得官府插手管一管這天價彩禮。
然而事實是以建水國的情況,天價彩禮壓根到不了新娘子手上,大多被女方家裡留下貼補了兄弟,新娘子到了夫家,又因這天價彩禮被夫家記恨,最可笑的是有些人家咬牙借債娶媳婦,完了新娘子剛過門就要跟著一起還債。
直到建水國因鬨鬼厲害死了很多人,這種情況才略有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