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可真好,像你。”夏娃對著斬樓感慨。
除了不能吃的外,什麼都吃。
斬樓總感覺自己被罵了。
她們離開多子莊後,好人做到底,把姚襄也帶上了,就是那唯一的幸存者。她還記得自己家住何處,算算日子,自她被拐至今,已離家兩年有餘,一朝得救,真是恨不得肋生雙翼立馬歸家。
姚襄肋生雙翼是不可能的了,但長空確實是有一雙翅膀,因此她也享受了一把坐鳥的快樂。
“我家就在前麵!”
剛從天上下來,姚襄腿還是軟的,她從沒爬那麼高過,也是坐上了鳥才知道自己居然恐高,如今腳踏實地,差點兒忘了路怎麼走,直到看見近在咫尺的家。
“不知道我娘怎麼樣了,那天我出門時她還叮囑我說晚上做我愛吃的蝦呢。”
姚襄一邊說著,一邊加快步伐,等真到了家附近,卻又近鄉情怯,不知為何踟躕不前。
長空見不得她這般忸怩,直接將人拎了起來,姚府的門房一開始不讓她們進,等看見姚襄的臉,竟然臉色大變:“大、大小姐!”
姚襄:“我娘呢?”
門房連忙回答:“夫人病了,病了好長時間,到現在還臥床不起呢……”
姚襄聽到這個消息,直接往府裡衝,結果剛走沒幾步便發現府裡已是大變了樣,園子裡她喜歡的梅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叢叢火熱的月季,甚至於屋簷上還掛著一排紅彤彤的燈籠!
她娘都臥病在床了,府裡還弄得如此喜慶?這是誰的主意?
後頭被斬樓扛在肩頭的夏娃慢悠悠晃著小腿:“家裡主母臥病,原來還是件喜事?”
正在這時,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襄、襄兒?是你麼襄兒?”
夏娃扭頭一瞧,發現是個書卷氣頗為濃厚的中年男子,一身長衫眉清目秀,長得很是不錯,眉眼間跟姚襄有幾分相似,應當是姚襄的父親。
“爹。”
姚襄的反應卻很冷淡,“我娘呢?”
姚父道:“你娘身子不適,還在臥床休息,你先彆過去了,小心沾染病氣。襄兒,你這兩年去了哪裡?爹到處都找遍了……”
姚襄卻沒聽他廢話,她大步朝母親院落走去,夏娃等人隨即跟上,姚父連聲叫喚:“等等、等等!你們都是誰呀?襄兒,襄兒!”
姚父倒也沒說謊,姚夫人的確臥病在床,而且姚襄進去時她正在睡覺,屋子裡暖融融的,用的被子穿的衣裳儘是極好,伺候的下人也都儘心儘力,隻一點,從前伺候姚夫人的老人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姚襄陌生的婆子丫鬟。
跟過來的姚父解釋道:“李婆婆年歲大了,叫兒孫接出府去享福了,你娘那幾個丫鬟也都到了出嫁的年紀,你娘病著,我便做了主給她們許配了人家,這都是得到你娘允許的。”
姚襄盯著他看了兩眼,姚父又問:“襄兒,你這兩年過得如何?爹看你都瘦了……”
說著便伸出手,想要撫摸姚襄的頭,姚襄身形僵硬地站在原地,到底是沒躲開,而是道:“我既回來了,我娘就讓我來照顧吧,家裡的其它事情勞煩爹了。”
“你這孩子,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姚父失笑,“這些都是爹該做的。”
隨即便讓人幫忙安頓姚襄的客人,禮數上挑不出一點毛病來,隻是不知為何,在姚父走後,斬樓冷不丁道:“這人感覺好假。”
明明是個笑模樣,卻像貼上去的一樣,一點都不真誠。
夏娃從她身上呲溜一下滑下來:“可不是,他還說謊呢。”
尋常人說謊,瞳孔會不自覺放大,心跳加快眼神遊移,多出許多小動作,不需要測謊儀夏娃都能看出來,而且姚父在麵對姚襄時,總有種心虛在裡頭,反倒是對她們這些外人,說謊的跡象變得很輕。
抱扶羅道:“你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她這話是對姚襄說的,因為姚襄聽見她們說她爹假,不僅沒生氣,還有種“你們說得對我無法反駁”的意思。
姚襄已經讓屋子裡的下人通通退出去,她摸了摸姚夫人的額頭:“……諸位對我有救命之恩,又都是仙家手段,我也不便隱瞞。”
頓了下,她又說:“往常我出門,身邊都是跟了人的,可那天的拐子,卻像是直奔我而來。”
夏娃:“你懷疑你爹?”
姚襄:“在我出事之前,我發現他似乎養了外室,那日出門,我便是想去一探究竟,等弄清楚了再告知母親。”
姚家的情況比較特殊,姚襄並不隨父姓,而是隨母姓,姚家是當地大戶,姚夫人是家中獨女,自幼便被母父當作繼承人培養,自然不舍得她嫁出去受旁人家的氣,因此到了年紀後,便為她精挑細選了個容貌才情都很好的書生,也就是姚襄的父親。
姚父是秀才功名,入贅到姚家後不再科考,成日風花雪月吟詩作對,日子過得倒也不錯,很快姚夫人便生下了姚襄,她跟自己的母父一樣,不準備嫁女兒,原本一家口其樂融融,可隨著姚襄長大,她發覺父親是很想再要個孩子的。
準確點來說,是想再要個兒子。
姚夫人卻不這樣想,她本是獨生女,生產時又九死一生,有了姚襄何必再繼續懷?妻夫之間難免會有口角,姚襄也是在這時發現父親從賬上支了一些銀子。
這些銀子去路不明,但他一個飲茶念詩的書生,能花到哪兒去?家裡的生意當時已讓姚襄上手,她便派人順著一查。
可惜之後她便出了事,因此也尚未來得及告知母親。
兩年多的時間裡,姚襄不停地在想自己出事前的點點滴滴,越想越懷疑父親,好不容易歸家,母親竟臥床昏迷不醒,家中又披紅掛綠的好不熱鬨,實在離譜至極。
讓姚襄沒想到的是,更離譜的事情還在後頭。
姚夫人遲遲未醒,當晚,姚父便要為姚襄接風洗塵,還讓她跨過火盆去了晦氣,之後便是一臉猶豫之色,半晌才告知姚襄,自她出事後,夫人傷心欲絕,身體也每況愈下,為了安撫夫人,他便私自做主從本家抱了個孩子回來,誰知夫人之後一直臥床不起,這孩子他便也沒送回去。
是個歲左右的小男孩,長得白白胖胖頗為可愛,還會怯生生地管姚襄叫姐姐。
看得出來他很依賴父親,一直抱著姚父的大腿。
姚襄心裡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然後她就聽見夏娃說話了:“姚姨父可真是個好人,那這個小弟弟是姚姐姐哪個親戚家的哇?”
姚父有點尷尬,但小女孩一臉天真單純,好像真是好奇才問,他隻得低聲對姚襄道:“咳,這孩子是我一個遠方堂兄家中的……”
斬樓:“你一個入贅的,怎麼能說是本家?這不是混淆姚家血脈麼?你這孩子跟姚家有半文錢關係?”
男人類真的好離譜!
衣食住行都是姚家的,抱養來的孩子卻跟姚家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
抱扶羅嘀咕道:“女兒失蹤兩年就這麼著急抱孩子回來,真是個好爹,我說這男孩不會是他親兒子吧?我死了快一十年我娘都沒這麼乾呢。”
這娘跟爹,差彆可真大。
小男孩看著跟姚父長得還真有點點相似,可姚父都說了這是他本家親戚的小孩,所以有點像也能說得過去。
而且這小孩雖被抱來了姚家,吃喝都在姚家,卻沒改姓。
長空心想,好虧啊,虧大發了,這不白白給人養孩子麼?她沒成精前都沒這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