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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將眾人嚇得夠嗆, “什麼?”
“你想起什麼了?”
夏娃捏著拳頭一臉憤怒:“時間!”
殊不知長空等人聽了依舊是一頭霧水,時間?什麼時間?她究竟在說什麼?
夏娃啊啊叫出聲,氣惱於自己竟然如此遲鈍, 擺明了放在眼前的信息, 自己居然錯過了!
她咬牙切齒地看著同伴們, 完全沒了賣關子的心思:“就是時間!按照現在的步調找下去,恐怕靈昌山的雪化了都找不著鬥篷鬼!”
大家更加不解, 夏娃深吸一口氣,提醒道:“你們還記得第一次遇到鬥篷鬼的時候, 是什麼時辰嗎?”
大家一同沉思, 然後竟異口同聲地回答:“寅時!”
寅時在十二時辰中, 是十分特殊的時辰。因為它既不算白天, 亦不算黑夜, 而是晝夜交替的時分。鬥篷鬼每每出現, 必定便是此時, 從無例外。
在公主的記憶裡, 鬼道灰蒙蒙的將亮未亮, 在抱扶羅的記憶裡亦是如此, 她們遇見僵的那個晚上更是,總之無論鬥篷鬼以何種方式出現, 她出現的時間都固定不變。
斬樓不解道:“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夏娃氣道:“這怎麼不能說明什麼,鬼市的開張時間雖不固定, 關閉時間卻永遠是寅時, 雷打不動!就連前幾天見到的那隻紅衣鬼, 她都隻在寅時出現!”
好歹也在建水國待了這麼久,大大小小的事兒遇見了不少,建水國的鬼族看似隻在夜間活動, 實際上卻差彆很大。
與其它國家相比,建水國對鬼的恐懼簡直根深蒂固,在這種前提下,鬼族能活躍至此,這其中絕對不簡單。
外地的鬼族不曉得,至少建水國本地鬼不分三六九等,每一處都有一位實力強大的鬼將坐鎮,因為見過的鬼多了,建水國鬼族又能在夜間自由活動,夏娃壓根沒往時間限製上想。
事實上,建水國的鬼族,越是強大,所受到的束縛便越多!
最直觀的便表現在時間上,無論是鬥篷鬼還是紅衣鬼,她們都隻能在寅時左右出現,但其它鬼族沒有這種限製。夏娃不知道她們是因為過於強大而被約束,還是有什麼特殊寓意,但現在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除非鬥篷鬼主動現身,否則她很難尋到對方的蹤跡。
鬼族數以萬計,她們每個都有自己的怨自己的仇,即便如此,一旦犯了規矩都會被立刻處決——這麼強的掌控能力與執行能力,夏娃不信她在建水國的事情,鬥篷鬼會不知情!
說不定對方正在暗處笑眯眯地看著她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以鬥篷鬼惡劣的性格,一定會這樣!絕對會!
夏娃不僅僅是氣自己忽略了擺在眼前的信息,事實上這信息並不明顯,但一來她讀取過公主跟抱扶羅的記憶,二來她並非真正的人類,本體是精密的係統——就算是病毒係統的子係統,科技水平在諸多高等文明中也是遙遙領先的!
更彆提自己還生出了自我意識,以此為前提,被鬼搶走了東西欺負一番還不算,找上門來報仇都像個小醜一般讓鬼瞧熱鬨——她在多子莊挑選嬰靈,又各處抓鬼想當武器對付鬥篷鬼的行為,對方一定都看在眼裡吧?
除去了了,夏娃從未吃過這樣大的虧,甚至於這比被了了揍翻在地還讓她憤怒羞恥。
在建水國待了這麼久,結果成了跳梁小醜,換誰誰受得了?
抱扶羅:“哇!她這麼厲害,當初跟我說話時態度還那麼好!”
夏娃怒視她道:“你到底是哪一頭的!”
抱扶羅小小聲嘀咕:“我就不能是個獨立的個體嗎?”
她完全是出自真心感慨,誰讓她有個超級厲害的娘,以至於抱扶羅對強者天然抱有好感,不知道自己日後能不能像鬥篷鬼一樣厲害。
一想到自己進入建水國時便被鬥篷鬼時刻看在眼裡,夏娃就開始破防,但她並沒有因此一蹶不振,反倒因為鬥篷鬼這種看輕自己的行為,心火越燒越旺。
看不起她,耍她玩?憑什麼?搶了她東西欺負了她,還敢拿她當笑話看?!
說實話,看夏娃氣得滿臉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煮熟,眾人都有些擔心,小小年紀氣性還不小,萬一把自己氣壞了可怎麼辦?
長空作為陪伴夏娃一同離開靈昌山的妖,最先開口:“要不……”
安慰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夏娃已經憤怒道:“我不信她沒有弱點,沒有來曆!像那種怪物,有一個就夠受的了,我不信世上還有第二個!我一定要把她找出來!狠狠揍她一頓!一定要!”
說完,身後便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回身一看,竟是本地鬼將,那隻紅衣鬼。
紅衣鬼今天沒有拎著酒壇子,而是換了個酒壺,她聽見了夏娃的雌心壯誌,沒忍住給她呱唧呱唧掌聲鼓勵,甚至讚許道:“嗯,很有乾勁,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夏娃一看見她,愈發氣不打一處來,其餘幾人看看天色,巧了麼這不是,正好是寅時!
天色將亮未亮,夏娃仰頭看向紅衣鬼:“你囂張什麼,你以為我做不到?敢小瞧我,有你好看的!”
紅衣鬼覺著自己可冤了,她怎麼瞧不起這小孩兒了?沒聽見她都在言語鼓勵麼?
抱扶羅對鬥篷鬼雖有好感,但跟紅衣鬼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一看見紅衣鬼,她就想起她娘送給她的油紙傘!
“喲,這麼凶的看著我做什麼,我可是最怕厲鬼了,你彆靠近我。”
紅衣鬼惹人生氣向來是有一手的,不僅如此,她甚至生怕抱扶羅不夠生氣,添油加醋道:“對了,上次我就想跟你說,你那把油紙傘外表忒難看了些,送你的人眼光和品味也忒差了。”
聽見紅衣鬼說母親壞話,抱扶羅愈發不能忍,她直接飛上牆頭,以鬼爪向紅衣鬼抓去。
真要單打獨鬥,抱扶羅遠不是紅衣鬼對手,本來斬樓還想幫忙,可看著看著,卻發現紅衣鬼從頭到尾都沒對抱扶羅下死手,說句不好聽的,就跟人類路過街頭看見一隻流浪小貓,然後手賤地上去摸一樣,即便抱扶羅為此憤怒不已,紅衣鬼也是笑著應對,遊刃有餘。
能成為一方鬼將,實力自然不同凡響,上回動手,恐怕紅衣鬼都不曾使出全力。
“抱扶羅!”
夏娃叫道,“彆打了,快回來!”
抱扶羅一時上頭,其實打不過她不怎麼生氣,她這鬼從小心態就好,不如彆人聰明厲害就不如唄,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但被人嘲諷和被耍著玩就另當彆論了!
見她不肯住手,長空閃電般上前捉住她的胳膊,並用比金剛石還要堅硬的翅膀擋住紅衣鬼的一擊。紅衣鬼隨即笑著後撤,又盤腿坐下,恢複了她那慵懶的一手拎著酒,一手托著腮的姿勢:“鬼化之後,除了人肉,對其它的肉興趣就不怎麼大了。”
再香的烤小鳥也無法勾起她的食欲。
長空冷淡回應:“成精後雖已辟穀,可真要吃,鬼也在我的食譜之內。”
一鬼一妖四目相對,視線在空氣中交接,跟過了電一樣劈裡啪啦,最後還是誰都沒鬨大。
此時惱火的夏娃已經冷靜下來,紅衣鬼那副懶洋洋的姿態,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鬥篷鬼,但她不能生氣,至少不能生氣給惡劣的鬼們欣賞——明明不想做小醜,卻還嬉笑怒罵的免費表演給人家看,這不是蠢麼!
“你為什麼這麼針對抱扶羅呀?”
一眾妖鬼中,小孩子特有的稚嫩聲音就顯得十分可愛。尤其夏娃還擺出了她騙人時常用的天真表情無辜眼神,純潔地仿佛墜入人間的小天使,不帶絲毫惡意:“一聽說紅色油紙傘是人家母親送的,你就又變臉又生氣的,還屢次三番主動挑釁,為什麼呀?是因為孕育了你的人對你不好嗎?”
沒等紅衣鬼說話,夏娃拍了下手,一臉懊惱:“哎喲,我突然想起來了,上次見到鬥篷鬼的時候……嗯我想你肯定認得鬥篷鬼,因為你們一看到母子情深的畫麵就應激這一點實在是太像了,怎麼啦?自己沒遇到好的娘,就看不慣人家的娘是正常的?”
斬樓跟長空,還有抱扶羅通通朝紅衣鬼看過去,發現對方麵上雖還帶著笑,捏著酒壺的手卻微微泛著白,居然被夏娃說中了!
實際夏娃根本拿不準,反正也沒其它能攻擊紅衣鬼的把柄,死馬當活馬醫,隨便試試咯!已經錯過了一次重要信息,這一次,她不會再錯過了。
紅衣鬼確實是在得知油紙傘是日湧王送給抱扶羅後動的手,她是建水國鬼族,認識日湧王的可能性不大,與抱扶羅有舊怨的可能性也不大,那就隻剩下一點:母親與女兒之間的情誼。
不過關於鬥篷鬼的話,就是三分真七分假了。
真正被母愛打動的是那隻僵,鬥篷鬼出現時,根本沒有那家人的戲份,但夏娃鬥膽猜測,隻是鬥膽,建水國的鬼族對“母親”是充滿怨恨的,這種恨,說不定能夠超越一切。
因為即便再如何受到父親的殺害,她們都孕育於母親的女宮之內,母親嫁去了男人家,或是生下她們讓她們隨男人姓,或是在她們呼吸到第一口空氣之後便看著她們死去——無論如何,母親有罪。
即便是日湧王這樣堪稱合格,能夠保護女兒,為女兒報仇的母親,也會在抱扶羅幼時疏於關注,何況是建水國的母親?
還有姚襄的母親姚超,她跟日湧王一樣,都是這個世界難得一見的,真正會去愛女兒的母親,即便如此,姚襄依舊因她遭罪,假如沒有姚父的存在,姚襄所受過的苦難通通可以避免。
與男人結親的母親,必定會為女兒帶來災禍,這災禍可能是身體上的,也可能是精神上的。身體上的災禍可以愈合,精神上的災禍卻能延綿許久,通過血脈,傳遞給後代。
在夏娃的數據庫中,如果搜尋母愛,那麼檢索出來的數十萬條甚至數千萬條的記載中,少說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母親對兒子的無私奉獻與犧牲,她甚至敢說,在低等文明中,合格的母親基本不存在。
建水國鬼族的母親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