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藍道袍劍修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
金公子更是麵沉如水。
乾學州界,道廷司三品典司……顧長懷。
金丹初期修士。
酒肆之外,顧長懷身形挺拔,傲然而立,即便穿著粗衣,也難掩一身出眾的氣質。
翎羽般絢麗的風刃,環繞其身。
周身渾厚,且無需抑製的金丹修為,散發著淡淡的威壓。
金公子當即色變,“顧典司,還請慎言!”
而後當著自己的麵,罪修過江龍,和金公子進行了違禁的丹藥交易。
不愧是道廷司經驗豐富的典司,網羅罪名的能力,果然不一般。
這是一群人。
謝流笑道:“我謝流雖不才,但也好歹是癸水門教習,顧典司想汙蔑我,我總歸要想辦法,自證一下清白。”
至此塵埃落定,金公子一行人儘數落網。
而後這位“公子”身上,仿佛繼承了什麼,黑霧陡然濃烈,可怕的邪欲滋生,罌粟鎖鏈蔓延。
但他們心中,也有些難以置信。
整個酒肆,受道法波及,一應桌椅籬牆,儘皆化作齏粉。
兩人遙相對視。
金公子道:“此事可與我無關。”
顧長懷記得,自己喬裝打扮,帶著鬥笠,在酒肆外喝酒的時候,墨畫剛好路過。
“你也要跟我回道廷司,把這件事交代清楚。”
癸水劍氣觸及翎羽屏風。
顧長懷也不惱怒,隻緩緩點頭,隨意道:
“你說得也有道理,這樣吧,你跟我到道廷司走一趟,我把事情問清楚了,就放你出來。”
“有關無關的,先進道廷司再說吧……”
靡音繚繞,曼姿起舞,粉色羅緞之中,一派奢靡。
神識鎖定,而後手指頻點,藍光嗖嗖地閃爍,一個接一個水牢術,將金公子幾人全都暫時捆住了。
“顧典司,你我修為相當,今日我便向你討教討教,看看是我癸水門的劍法厲害,還是你顧家的道法,更勝一籌。”
墨畫想了想,又問:“對了,顧叔叔,你怎麼會在這裡?”
顧長懷微微歎氣。
煙水河中,大霧彌漫,緩緩開出了一條華麗的船隻。
顧長懷說到這裡,忽而一怔,問道:
這個顧長懷,當真可惡!他根本不在乎你說什麼,也不與你扯皮,隻一心想把自己弄進道廷司。
謝流襲擊顧安顧全還有墨畫,沒有確鑿證據。
他就不信,他們道廷司,真敢和金家,以及斷金門撕破臉皮,上門拿人?
謝流目光冰冷,癸水劍平舉,周身劍氣激蕩。
一絲絲風係靈力,如跗骨之蛆,暗藏殺機,風解著他的靈力和皮肉。
金公子陰鷙一笑,怡然不懼,“顧典司,因何抓我們?”
金公子卻突然恨聲道:“顧長懷!”
“你一個築基,威脅我這個金丹?”
顧長懷腳下用力,將金公子的臉,踩在泥裡,漠然冷笑道:
而金公子幾人,也早早就發覺不對,在顧長懷出手的瞬間,便已經想著逃命了。
他們似乎都是公子。
金公子隻覺自己的尊嚴,被顧長懷踩在地上,踏得粉碎,雙目通紅,聲嘶力竭道:
顧長懷點頭,“我明白了,你殺人未遂,還想拒捕。”
墨畫則矢口否認,誇讚道:
“哪裡的事,顧叔叔,你喬裝得天衣無縫,我怎麼可能認出你來。”
顧長懷隻淡淡道:
謝流笑了笑,但隻皮笑,肉不笑,“顧典司,竟然認得我……”
墨畫瞳孔一震,倒吸了一口涼氣。
夜色濃稠,河水冥暗,這隻船卻明燈璀璨,輕煙羅曼,處處繁華似錦。
顧長懷瞥了他一眼,“沒事,你也要進去。”
但這一切,全都籠在霧中,朦朦朧朧,什麼都看不清。
金公子微微一笑,“我信口開河,嚇嚇那小鬼罷了……口說無憑,顧典司不會就這樣,冤枉好人吧。”
顧長懷一臉從容,心中卻有一絲絲詫異。
待道法止息,風刃散去。
顧長懷看了眼自己手臂上的傷口,點了點頭,“襲擊道廷司典司,這可是你先動的手,這就是證據。”
指揮起顧安他們,似乎也得心應手,簡直跟道廷司的“小典司”一樣。
進道廷司再說,進道廷司還說個屁!
進了道廷司,就身不由己了,即便不死,受了刑罰,也要脫一層皮。
“是。”顧安領命,押住了金公子。
顧長懷眉毛一挑,“你想拒捕?”
他手中的癸水劍,也隻支撐片刻,便黯然失色。
他的確早早來了,戴著鬥笠,在外麵喝了挺長時間的酒。
“你金家是世家,我顧家何嘗不是?”
墨畫定睛看去,想看清他的麵容。
那就是被盯上了。
說完,顧長懷還灑了點藥粉在傷口上。
突然之間,那位眾星捧月的公子,似乎有所感應,緩緩轉過頭來。
金公子被捆著,按在地上,卻兀自冷笑,“你可知我是誰?”
墨畫有些擔憂,悄悄問道:“顧叔叔,你如此羞辱他,以後會不會遭他報複?”
之後走進酒肆的時候,這小子挺胸抬頭,越發有底氣了。
顧長懷略作沉思,隻揀能說的說了一些:
“人販子的事,道廷司查了很久了,有一些線索,也一直盯著一些人。”
“看到沒,無論是誰,被踩在腳下,都是一個模樣,你視彆人為賤種,殊不知在彆人眼裡,你也是個賤人。”
七彩孔雀翎羽寶扇。
金公子不但接過了人丹,還口出狂言,說自己“販賣修士,害人性命,私煉禁丹”。
顧長懷右手一展,一柄流光溢彩,且靈力驚人的法寶羽扇,便浮現在麵前。
這次,墨畫這孩子,又算是幫了自己大忙了……
顧長懷動用了上乘道法,鎮壓了金丹境的謝流,靈力尚未完全恢複,一時有些應顧不暇。
隻要不被顧長懷當場捉住,事後躲進宗門,或是躲進族裡,避避風頭就是。
“這個癸水門的謝流,就是其中之一。”
不過片刻,花船之上,一團黑紫色的天機因果緩緩浮現,編織扭曲在一起,醜陋肮臟,但又浸透著墮落的欲望,宛若一隻汙穢的心臟,又似一朵糜爛的“罌粟”。
顧長懷看了眼墨畫,忽然皺眉,問道:
“你怎麼會在這裡?”
而眾星捧月的,是一個看著跟墨畫差不多年紀的“公子”,但比墨畫個頭要高,而且身份顯然十分尊貴。
顧長懷又想起,被墨畫偷襲,死在墨畫手裡的火佛陀,歎道:
“行吧,你自己小心。”
“再者說,即便裡麵裝的,真的是你所謂的‘人丹’,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顧長懷油鹽不進。
顧長懷麵無表情,“記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若是這點事都怕,還怎麼做道廷司的典司?”
顧長懷略作遲疑,便道:“我讓顧安顧全送你。”
謝流將靈力灌注於癸水劍,化為一道陰毒暗沉強大的癸水劍氣,而後向前一遞,劍氣破空,直奔顧長懷胸口而去。
這似乎是一種儀式,一種交接。
眾人沿著河道,向附近的仙城走去。
眾人向他敬酒。
墨畫搖頭,“二品州界,我就不怕了,即便遇到火佛陀,我都能跑掉。”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金丹初期,為何實力懸殊,竟會如此之大……
水藍道袍劍修一怔。
墨畫簡單道:“我在漁村,搗毀了人販子的據點,抓到了過江龍,知道他們拐賣修士,殺人煉丹的事,便讓過江龍送丹藥,我們跟著,想順藤摸瓜,看看跟他接頭的人是誰,然後就查到這裡了……”
他竟根本不是這姓顧的一合之敵!
墨畫在一旁,也看得目瞪口呆。
有些話,說過就是說過,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根本抵賴不了的。
他們著衣冠,似禽獸,舉杯共飲,觥籌交錯。
金公子又指著過江龍,嘴角帶著譏諷道:
“這個漁修,說有上好的丹藥賣我,我感興趣,就特意來瞧瞧,誰知他袋子裡,賣的是什麼丹,裝的是什麼藥?”
“我老祖八百年前,可是斷金門的掌門,我祖父現如今,乃是斷金門的大長老,我爹是斷金門的副掌門,我娘是斷金門真傳長老……”
“你一個宗門弟子,威脅我這個道廷司典司?”
謝流心中領會,便笑著對顧長懷道:
“顧典司,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顧長懷眉毛一挑,抬起腳,踩在金公子的臉上,神情一時之間,比這金公子還囂張。
不太明白他說的局,到底是哪個局。
而另一邊,謝流也被顧長懷捉住,並以三品縛靈鎖鎖住了肉身和經脈。
顧長懷聞言一怔,神情意外。
一時間,給了顧長懷一堆抓人的“把柄”。
金公子四人,瞬間化作金光,向遠處逃遁。
幾人儘管掙紮了幾回合,但有墨畫在一邊盯著,根本逃脫不掉。
他想走到渡口附近,再雇個馬車,省得自己跑路了。
顧長懷勉強側了個身,避過要害。
“但你說了,就要求證,先去道廷司再說吧……”
無論金公子如何狡辯,他都一句“先去道廷司再說吧”,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可是走著走著,墨畫心頭不自覺間,又縈繞起一個疑惑。
身穿水藍色道袍的劍修,也是癸水門內門教習的謝流,聞言神色冰冷,目蘊寒光。
過江龍說過,丹藥會送給“公子”。
“終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但他先下手,襲擊道廷司金丹典司,卻是證據確鑿。
一刹那間,宛若青鸞振羽。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金公子也察覺到一絲不妙,對謝流暗中使了個眼色。
顧長懷目光漸漸冰冷。
在外麵還可以狡辯,進了道廷司,想狡辯也狡辯不了。
“顧長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