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說,這個妖穀,若不被發現,三個金丹妖修坐鎮便足夠了。”
“若是被發現了……”
荀子悠語氣微冷,“彆說三個,便是三十個,三百個金丹,也一點用沒有。”
墨畫一怔,緩緩點頭。
這倒是……
這可是乾學州界,大世家大宗門那麼多。
萬妖穀一旦暴露,坐鎮的金丹妖修再多,也都是小菜,沒什麼用。
而反過來說,隻要不暴露,三個金丹也確實就足夠了……
“那荀長老,要回去喊人,來把萬妖穀剿了麼?”墨畫偷偷問道。
荀子悠剛想開口,忽而一怔,看了眼墨畫,問道:
“你覺得呢?”
墨畫搖頭,“我一個小小的築基弟子,能覺得什麼?”
荀子悠歎了口氣,“你想什麼說什麼。”
“哦,”墨畫眼睛一轉,便小聲道:“依我看……如果就這麼圍剿的話,容易出問題。”
“這個萬妖穀,易守難攻。”
“若是出動的人手少了,一時攻不下,勢必會變成消耗戰,就會有死傷。”
“若是出動的人手多了,魚龍混雜……”
墨畫意味深長地看了荀子悠一眼,“萬一裡麵,混進了不乾不淨的人,從中作梗,怕是危害更大。”
荀子悠眉毛一挑,點了點頭。
墨畫說得不錯。
這種事,若要不露風聲,隻能找自己宗門的親信修士。
可這樣一來,就變成了太虛門圍剿萬妖穀,一旦有死傷,損失的都是太虛門的修士。
若是叫上其他宗門,又很容易走漏風聲。
“還有一個問題,”墨畫接著道,“萬妖穀前,是布有邪陣的,按照妖修的說法,貿然入穀,‘會遭受詛咒,神智大失,癲狂而死’……”
“可見這個邪陣,棘手至極,若是不破掉,就這麼衝殺過去,必然死傷慘重。”
“你也破不掉麼?”
荀子悠神情凝重地問道。
剛一問出口,他就後悔了。
自己堂堂一個金丹後期長老,竟然下意識地,把破陣的希望寄托在了一個築基境的小弟子身上……
自己長老的顏麵,都快掉光了。
好在墨畫也沒在意,而是認真地搖頭道:
“這裡麵的陣法,不僅是邪陣,恐怕還涉及一些神識上的門道,這些都不是尋常陣法的範疇,我還沒弄明白……”
一般陣師,哪怕是三品,若是隻學了正統的五行八卦陣法,對邪陣和神道陣法一無所知,也是看不出這些陣法的門道的。
荀子悠微微皺眉,而後道:
“據那些妖修所言,‘每月十六,月色滿盈,萬妖穀洞開,白骨道顯現,’方能進入萬妖穀……””
“明日就是十六了,等萬妖穀開門,我先看看能不能混進去,再見機行事。”
墨畫連忙道:“我也去。”
“沒有你。”
“那如果碰到陣法呢?裡麵如果有神道陣法,長老您不知道怎麼辦,然後被發現了呢?”
“還有,進去的時候,不是光隱匿就行的。”
“必須要用神道陣法,掩蓋住蹤跡,隔絕彆人的感知。”
“這些您會麼?”
荀子悠被墨畫說得啞口無言。
墨畫重複道:“我也去!”
荀子悠糾結片刻,歎了口氣,妥協道:
“伱跟著我,進去後千萬彆亂跑。”
“嗯嗯!”墨畫點頭。
大規模圍剿,動作太大,容易打草驚蛇。
而且也的確有很大風險。
所以按照慣例,都是要先打探一番,弄清敵情,查清底細,之後才好動手。
當然,墨畫也有自己一點點小小的“私心”:
他想進去看看,邪神到底在搞什麼。
還有,萬妖穀裡……會不會藏有四象陣法,和神道陣法的完整傳承?
自己也不貪心,能弄到幾副四象或是神道陣圖就好。
還有,妖修的傳書令中,提及到的那副“煉妖圖”,也要想辦法搞到手。
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是不是和自己想的一樣……
墨畫眼底微微明亮。
之後荀子悠簡單抹去了地麵的血跡,以丹火焚燒了兩具妖修的屍體,而後和墨畫一起,又返回密林深處。
兩人蹲在大樹上,耐心等著。
等到十六月圓,萬妖穀洞開,想辦法找個機會,混進萬妖穀。
不過在此之前,就要耐心等著,以及做一些準備。
參天的大樹上。
墨畫盤腿坐在粗實的枝丫上,手裡攥著兩副黑袍,正是從那兩個妖修身上扒下來的。
他將黑袍,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然後沿著縫隙和針腳,一點點拆開。
很快,黑袍也被墨畫拆成了布片。
而墨畫也在黑袍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神道陣法中的“陣紋序列”!
“果然……”
墨畫滿意地點頭。
剛開始見妖修身上黑袍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
這些黑袍,看著平平無奇,但卻能一定程度上掩蓋體型,以及妖修的氣息。
而且,越靠近密林,黑袍遮掩的效果,似乎越好。
密林的陣法,墨畫衍算過了一遍,得到了一些基礎的神道陣紋。
如今拆了黑袍,稍加印證,墨畫便發現,黑袍中的神道陣紋,與密林中的如出一轍。
而且,黑袍之上,還有更清晰的序列陣紋!
也就是說,密林和黑袍的陣法,是一個體係。
自己可以通過“仿製”序列陣紋,頂替這兩個已死的妖修,與密林之中的神道複陣體係溝通,利用對麵的陣法,從而掩蓋自身的氣息。
這樣一來,除了隱匿的手段,還有了神識隔絕。
即便進了萬妖穀,也不容易被發現了。
墨畫點了點頭。
他取出一大一小兩件道袍。
這兩件道袍,都是定製靈器,上麵還沒有畫過陣法。
小的是他自己用的,大的原本是準備,畫好陣法拿去賣的。
現在剛好用來當做“陣媒”。
趁著時間還挺充裕,墨畫先後在兩件道袍上,畫上了與密林同樣形製的神道陣法,並且修改了陣紋序列。
現在這兩件道袍,和妖修身上的黑袍,便有了異曲同工之妙。
墨畫將大的道袍,遞給荀子悠。
“長老,把這個套上。”
荀子悠不明所以。
墨畫隻道:“遮掩氣息用的,可以混進萬妖穀……”
太複雜的陣法原理,他也沒說,估計說了,荀長老也聽不大明白。
荀子悠很有自知之明,點了點頭,順從地套上了這件道袍。
準備周全,兩人便在樹上耐心地等著。
空閒之時,墨畫就打量起樹下的妖修來。
看著看著,墨畫心中,就有些複雜。
這些看似凶殘,茹毛飲血的妖修,大部分都曾跟自己一樣,是乾學州界的宗門弟子。
但如今,他們想重新做回人,恐怕都不可能了。
一旦修了妖功,從身到心,都會漸漸向妖獸靠攏,從而再也無法回頭……
墨畫微微歎氣。
隨即,他又心生感慨。
這些被引誘,或被逼迫,從而修習妖法的弟子,似乎大部分,都是中小世家出身……
適才被殺的年輕妖修如此。
之前從煉妖山的卷宗裡,查到的“失蹤”和“死亡”弟子,同樣是如此。
這個世上,散修是蝦米,小家族是小魚,大世家是大魚。
小魚吃蝦米。
大魚不僅吃蝦米,小魚也一樣吃。
這種壓迫,不僅體現在家族勢力上。
在宗門內,在弟子之間,也會發生種種欺壓和傾軋……
邪神,或者說邪神的爪牙,似乎就是在利用這種“欺壓”,進行滲透。
可是,真的隻有如此麼?
墨畫皺眉。
中小家族子弟受欺壓,不得不屈服,從而被邪神“滲透”,淪為爪牙。
那其他大世家子弟呢?
邪神真的會放過他們麼?
墨畫目光有些凝重。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下麵的血溪之畔,白骨灘前,妖獸叢聚,氣氛從嘈雜轉為安靜,又從安靜,歸為壓抑的死寂。
終於,不知不覺,到了十六的夜晚。
月亮滿盈,但帶著一絲邪異。
血溪中流淌的血水,漸漸沸騰,兩岸的白骨,微微顫動。
聚在一起的妖獸,也難耐心中的躁動和畏懼。
遠處突然湧起一股血色的因果氣機。
墨畫目光一凝,知道黑暗之中的,那座萬妖穀的大門,已經緩緩打開了……
(本章完)